學術圈終究還是太單純了。
魑魅魍魎當然也有,但多少還會要些臉麵。
畢竟圈子就那麼大,真把事情做絕了,魚死網破的曝出去,大家一起社死劃不來。
但顯然這種思維模式放在魯爾·史密斯這種人身上並不適用。
畢竟哪怕選擇了自曝,對於魯爾·史密斯來說也影響不到太多。
哪怕整個學界都對他口誅筆伐,隻要心裡承受能力強一些,完全可以唾麵自乾。
但對於科學院來說,卻是難以承受之重。
今天他們可以為了一個人的威脅或者說遊說,改變中立的態度或者說原本堅持的評選準則,誰能保證下次遇到同樣的問題,他們不會再次妥協?
那麼以後誰還敢相信評獎機構的權威性?
當老人想通了這一點,便明白了終究還是得靠他們自己抗下所有。
獎項的公信力是肯定不能丟的,起碼不能在他任期內被質疑。
當然,那些同僚的訴求他也必須要滿足。
否則人心惶惶,其他事也不用乾了。
最重要的是,很難說為了利益那些人會不會真的鋌而走險。
所以總得有人站出來平息所有人的憤怒。
想到這些老人的心情突然平靜了。
歎了口氣後,老人走進書房,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診斷報告。
翻看了一陣後,終於做出了決定。
既然是他的決策,那麼便由他來終結這場鬨劇好了。
隻是希望這件事能就此了結,把風波限定在最小的範圍。
這樣想著,老人從抽屜裡找到信紙,在結束一切之前,他得給老朋友寫封信,留下點什麼。
“親愛的卡爾:希望這封信找到你時,你正身體健康,心情愉快。請相信,以上祝福是發自真心的。哪怕曾經我們是競爭關係,但到了這個年紀,相信許多事情你也能想通了。
言歸正題。之所以寫這封信是因為我犯了個很大的錯誤,這個錯誤大概會成為我這一生的恥辱,洗刷不掉了。所以我打算辭去科學院院長的職位,以一種更極端的方式去解決這個問題。
相信你這時候也猜出來了,沒錯,就是克拉福德獎的問題。不該有的情緒蒙蔽了我,讓我為了個人好惡跟偏見而影響並利用職權私自影響並修改了評審委員會的決定。
我知道你會覺得這太瘋狂了。是的,現在回想起來,我也覺得這很瘋狂,但當時我還是那麼做了!大概是心裡有一個魔鬼吧?而我不小心把內心的魔鬼釋放了出來。
科學院的同事們在努力的幫我掩飾,希望我能度過這一關。但當我清醒過來,卻發現根本過不了這一關。是的,我明白搞砸了一切,並讓所有人都陷入被動,甚至可能毀掉無數前人的心血。
但錯已造成,自責、愧疚又或者其他情感於事無補。你曾經說過,我總是習慣性的喜歡把錯誤推到其他人頭上,來彰顯自己的權威。這大概是我唯一不承認的缺點。
為了證明這一點,我打算承擔起這次所犯錯誤的所有責任,用我的方式。所以當伱看到這封信時,哪怕想罵我也找不到機會了!哈哈……卡爾,你會不會很痛苦?
好了,就說到這裡吧。如果你願意把我當成朋友的話,有件事我希望能拜托你。我很早以前便擬定了一份遺囑,在我的律師那裡,我會隨信附上一份複印件,請幫我確保我的律師能幫我執行到位。
是的,鑒於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我對這個世界有了太多懷疑,已經不敢完全信任我的律師了,但我相信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我可以無條件信任的話,那一定就是你了,對嗎?
最後送你一句我對這個世界最深的感悟: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如果可以的話,當你看到我的訃告後,把這封信公布出去吧。
你親愛的朋友,安德烈。”
寫完信後,老人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然後拿出信封,寫上地址,將信封好之後這才打了個電話,通過學院特彆的渠道將信發了出去。
沒辦法,如果說隻有在經曆了一些事情才對這個世界上一些人一些事抱有懷疑的話,那麼寄信這種事,他還是更信任自家的係統。
接著老人如同往常一般打開書房裡的郵箱,將近期的一些事情有條不紊的安排之後,再次打開抽屜,拿出一瓶藥,服下,然後回到了臥室,穿戴整齊的躺到了床上。
希望,真能到此為止吧。
當意識開始恍惚時,老人腦海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可惜的是,雖然是事件重要參與者之一,但事情最後該如何收場……方向盤卻已經不能掌握在他們手中了。
……
美國,華盛頓,蘭利。
其實魯爾·史密斯並沒有老人想的那般輕鬆。
哪怕他的本意是希望能激怒喬澤,但也從沒想過對方的反應會如此極端、詭異以及肆無忌憚……
畢竟誰會真的跟錢過不去呢?
但也正因為如此,許多人突然反應過來,原來悄無聲息中,華夏已經在某些領域真的遙遙領先了,甚至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成了不可或缺的一環。
所以當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突然發現很多手段已經沒用了。
因為能用的手段之前好像已經用過了,而對麵熬了過來。
但現在他們也需要熬了,卻發現很難。
這邊的資產大佬們似乎沒有花錢去在自家內部解決這些問題的意思,而是希望能趕緊把問題從彆處解決,彆給他們造成損失,耽誤他們賺錢就好。
於是壓力開始堆積。
在這片神奇的國土上,錢代表著地位,更代表著話語權。
雖然很長一段時間傳統行業並沒有科技新貴那麼強勢,但當觸及到了他們的根本利益爆發出的力量依然驚人。起碼已經到了讓1600號那棟房子裡的人不堪其擾的程度。
最具象的表現大概就是對手的競選資金突然猛增……
在山上上班的諸多老爺們,態度也開始變得曖昧。
本以為可以借這個方式試探出對方的態度,甚至給予一些壓力,軟化對方的決策,方便他展開後續的談判。結果卻是事與願違,不得不儘快割裂跟這件事的關係。
這很合理。
何止是一個小國的科學院收到了威脅,就是他也被人帶了話,不要再插手這件事,否則後果自負。
如果他是一個強勢的局長,大概沒人敢這麼直接。
可惜的是,他隻是一個上任不足一個月的代理局長。
更彆提魯爾·史密斯很清楚,他們這些人都是為那些真正的有錢人服務的。
不隻是他這個局長,哪怕是1600號跟山上那些人本質都是一樣的。
這本就是個利益即正義的世界,所以魯爾·史密斯才無法理解對方的反應為什麼會如此極端。
就在他焦頭爛額時,秘書匆匆走了進來。
“剛剛得到消息,安德烈在家裡自殺了,他給好友的信中承認是因為他的偏見,所以影響或者說乾擾了克拉福德獎評審委員會的評審結果。”
聽到這個消息,魯爾·史密斯長出了一口氣。
整個人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這人死得真好啊,死得很及時。
值得他在心裡為這位老人默哀一秒鐘。
真的,魯爾·史密斯最喜歡跟這種還有些信仰、有責任感的人打交道,畢竟如果所有人都跟他一樣,這個世界就太可怕了。
想想都讓他不寒而栗。
“這真是個遺憾的消息。安德烈是個好人,知道嗎?我喜歡好人。”魯爾·史密斯如是說。
“是啊,可惜這個世界又少了一個好人。”秘書聳了聳肩,點評道。
魯爾·史密斯歎了口氣,他的思維已經從死人身上移開,感慨道:“為什麼華夏那個不願意做個好人呢?”
這個問題秘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總不能衝到華夏去問問喬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