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並不在意庫洛洛的沉默,繼續發泄情緒地叨叨：“你可真是壞啊，這是純粹把他當工具人了吧，小時候明明那麼乖,叫人都是甜甜的，跟塊白糖包子似的,怎麼長大就成這般黑心腸的混蛋樣了？也怪不得人家氣得要找你算賬……關鍵還連累我這麼大年紀為你東奔西跑，我看你還是彆折騰了,早點被標記就沒那麼多事了！”
“沒事的。”庫洛洛打斷他，“你早日回流星街就行,等我電話通知你再可以出來了。”
“那你要快點，不要拖拖拉拉的，而且我實驗室裡一管試劑都不能少,聽到沒有！”
庫洛洛沒再多說,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這會還是月底，但熱潮期已經有了到來的征兆，他在不久前注射了一支抑製劑。
比起被Alpha直接咬在腺體上，使用抑製劑的痛感顯然要弱得多，用來注射藥劑的針頭很細,僅有輕微的刺痛,而人工合成的信息素也很溫和，身體沒有感到不適,但也不像被伊路米的信息素包圍時那般如泡溫泉似的舒服。
假的終究是假的。
就算沒有築巢反應,身體仿佛依舊在渴望著伊路米，而庫洛洛也發現,即便下定決心和伊路米斷掉，他好像還是沒把伊路米當成一個陌生人，抑或是,敵人。
不過，在欺騙被發現的現在，他不得不將其放到對立麵上去思考問題，想的仍是剛剛結束的那通電話。
伊路米沒有殺掉法蘭克，多半是想來談條件。
然而對於這一點，庫洛洛其實也有些意外，欺騙他這件事和直接往伊路米臉上抽巴掌沒什麼兩樣，先前大少爺或許還想著“不分手”，如今最想做的估計就是把他殺了報仇才是。
當年隻是白嫖了他一次都能記恨五年，這會都把他當冤大頭騙了個徹底，居然還留著法蘭克跟自己談條件？談什麼？
總不至於伊路米還想著要複合吧？
庫洛洛覺得應該不會，白嫖那次他們先是狠狠打了一架瀉火、隨後他又放低身段不斷道歉哄人、還賠了不少錢才勉強讓大少爺消氣，以伊路米的驕傲，他是絕不會容忍有人這樣一而再再而二地玩弄他的。
可如果伊路米要報複的話還有什麼是比殺了法蘭克讓他沒了抑製劑更快更直接的報複？
難道伊路米還是不信法蘭克的話？
庫洛洛難得有點想不通，但不管如何，他也是鬆口了氣的，畢竟伊路米若殺了法蘭克那事態就升級了，那麼他也隻能和伊路米撕破臉，而現在事情暫時還留有餘地。
不到萬不得已庫洛洛不想真的和伊路米反目成仇，於公於私都不是件好事。
*
八月下旬的時候，藥劑的初步解析有了結果。
“就效果而言，這可以稱作是抑製劑。但和市麵上的抑製劑所不同的是，裡麵的惰性因子隻是用來輔助功效，主要成分則是某種人工合成物。”
醫生看著伊路米補充道：“經過檢測，它的物質成分構
造和人體自然釋放的信息素基本吻合。”
伊路米想起一周前醫療室忽然向他請求抽血的事，他當時並沒有多問緣由，隻照做了，此刻了然地道：“是和我的信息素吻合嗎？”
醫生略顯尷尬地點了點頭，儘管伊路米沒有透露對方的身份，但醫生早對那位患上信息素依賴症的Omega身份有所猜測，這會等於直接戳穿了伊路米隱瞞的事，但既然伊路米沒有在意，他也不再顧忌地說：“確實是參考您的信息素複製合成的，據我了解，人工合成信息素才剛開始研發不久，沒想到這項技術已經被人臨床應用了，它應該是直接從腺體注射，由於是模擬AO之間的臨時標記，所以也不會和現有抑製劑那樣產生耐藥性，完美解決了依賴症患者的熱潮期問題、耐藥問題、以及對其他信息素過敏問題，真是天才的想法！”
醫生說到最後語氣變得高亢了些，顯然是極為推崇那位研發出此藥劑的人。
伊路米沒有任何變化，平靜地繼續問道：“使用這份抑製劑會有副作用嗎？”
醫生明白伊路米想問什麼，他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答案，隻簡單說道：“所有的藥劑都會有不良反應，但具體如何表現要看每個人的體質，即便是市麵上已經成熟的抑製劑也會有極個彆的群體無法使用。”
伊路米不置可否地接著問：“那藥劑能複刻嗎？”
“這……短時間內恐怕不行。”醫生為難道，“即便能檢測出主要成分，但具體含量和一些微量物質還需要進行大量的測試，更重要的是，人工合成信息素的技術並未公開。”
“好，我了解了，辛苦了。”
“您客氣了，伊路米少爺。”
……
石製的長廊幽深森然。
殺手身上毫無起伏的平靜在離開醫療室後終於出現了波瀾，像是暗流湧動的無底深海，令人膽寒心懼。
事到如今，這段由無數謊言組成的真相算是全部水落石出了。
因為患上了信息素依賴症，庫洛洛對抑製劑產生了耐藥性，麵對其他Alpha時八成也有應激反應，因此最多隻能接受臨時標記。
他應該對此深受困擾，所以再此遇到自己時才會想方設法地跟自己定下合同，在得知自己要去相親後，他不願冒合同被取消的風險，乾脆追求自己，還定下了為時兩年的考察期，但目的僅僅是為了拖延時間。
如果不是恰巧利用他的信息素研發出了特製抑製劑，恐怕即便到了兩年之後他也不會跟自己結婚，而是會另找借口。
他猜的沒錯，庫洛洛果然是個隻會做正確選擇的人。
和六年前一樣，從一開始庫洛洛就隻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工具，接近自己僅僅是為了利用他解決自己的病症，他當然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標記。
若交往後發生的一切都是構建在謊言之上，那麼庫洛洛並不是不夠喜歡他，而是根本不喜歡他，他那樣說隻是為了擺脫自己，畢竟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而他卻對庫洛洛的謊
言深信不疑，從未質疑過這份虛假的感情。
很好，做的漂亮。
庫洛洛。
黑色的長發無風飄動，可怖的煞氣籠罩住伊路米。
將他利用徹底又棄之如敝履後還想抽身而退？想都彆想！
被背叛的暴怒像刀子般剮著靈魂，伊路米此刻很不好過，他幾乎是第一次品嘗到如此憤怒的滋味，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可另一麵他的身體卻開始瘋狂地需要庫洛洛。
這是兩天前就出現的情況，伊路米不確定是上次易感期沒有得到庫洛洛的安撫還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導致的，但他的狀態的確差到了極點。
得知真相的那瞬間，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庫洛洛。
瘋狂的殺意濃烈到他自己都控製不住的地步，既然庫洛洛能乾的這麼決然，他當然也不會留手。
除了家人，揍敵客沒有人不能殺，這個法則已經刻入了伊路米的骨髓。可在殺心升起時，他又感到了另一股力量在阻止著自己，那是來自內心的抗拒，整個人好像撕裂成了兩半，自己都成了自己的敵人。
他不覺得僅僅是信息素就能把他影響成這樣，可如果是因為庫洛洛那就更諷刺了。
那個騙子……
淩冽的殺意和極致的思念在胸腔中撕扯出幾近窒息的劇痛，在痛到極點後，伊路米的心緒反而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