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香包(2 / 2)

“阿望,”秦黛黛無意識地拉了下岑望的衣袖,“你可有把握?”

岑望本冷漠的目光落在她拉著自己袖口的手上,這是一個很有依賴意味的動作,是以往他尚幼小時,阿姊

從不會對他做的。

岑望連緣由都沒問:“有。”

話音落下,少年將糕點給她,而後化作金光,飛身上前。

刹那間,山林中一點光芒疾速穿梭,恰若亂雨飛花,又如流星颯遝,片刻後,七隻妖獸齊齊定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後頭顱轟然落地,濺起濃鬱的血腥味。

秦黛黛看著眼前這壯觀一幕,心中雖也驚豔,卻並無甚麼意外了。

反倒是被救下的一男一女被眼前一幕震住,愣在原地久久未曾作聲,待看清少年俊俏脫俗的樣貌時又是一驚,許久才拱手抱拳:“多謝道友出手相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無需謝我,”岑望沒等他說完,腳尖輕點,已飛至秦黛黛身側,“若非阿姊開口,我不會管你二人死活。”

那二人餘下的話被少年直接的話語堵了回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一會兒才看向秦黛黛:“多謝道友。”

秦黛黛想起當年自己在蒼梧林被岑望救下的場景,少年也如此刻般話語直白,對眼前這二人的境遇有幾分感同身受,搖搖頭:“二位不必言謝,隻是,二位怎會在此處?”

少女顯然仍處於驚嚇之中,臉色發白未曾開口,男子道:“在下名喚徐青山,這是舍妹徐婉晴,我二人皆是神玄宮內門弟子,宗門規定內門弟子每月可返家一次,我兄妹二人歸家折返,未曾想途經此地遇見了妖獸,幸得這位小道友出手相救。”

神玄宮的內門弟子?

秦黛黛心下微動,沉吟片刻未曾用本名,隻道:“我姓秦,單名一個青字,這是我阿弟,我們姊弟二人正要前往神玄宮。”

男子訝異:“二位也是神玄宮的人?”

“自然不是,”秦黛黛笑盈盈道,“我們姊弟本是山中散修,未曾想修煉已近瓶頸,便想著投拜山門,得師尊指點。修界誰人不知神玄宮的名望,我們便來了。”

“原是如此,”男子恍然,見秦黛黛笑容甜美,也不覺笑了下,“那二位可趕巧了,半月後便是神玄宮納新之時,以這位小道友的修為,定能一舉奪魁。”

秦黛黛驚喜:“多謝道友告知……”

“阿姊,”岑望蹙眉走上前,“不是要忙著趕路嗎,我們走吧。”

秦黛黛沉吟片刻:“阿望,我們既與這二位道友同去神玄宮,不若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少年的臉色微沉,但看見秦黛黛對自己使著眼色,心知她想探聽些神玄宮的事,半晌才應:“嗯。”

秦黛黛鬆了口氣,轉頭又問起徐青山神玄宮之事。

一旁的少女已不再驚懼,此刻才察覺到,救自己的少年竟生得如此精致好看,就像……就像是春日裡枝頭盛放的最好看的花,或是山巔上冬日陽光下照耀的雪,隻怕比那傳聞中驚豔二界的玉麟少君還要奪目。

她不覺走上前,還未開口,臉頰與耳垂便紅了:“我叫婉晴,你呢?”

小少年麵無表情地看著正在與那個叫徐青山的男子笑談的女子,抿緊了唇

,一言不發。

少女並不氣餒:“聽你阿姊說,你叫阿望?”

岑望擰緊了眉頭,這徐青山比之文清硯的樣貌還要平庸,修為和天資更是平平,他不懂阿姊怎麼就和他聊得這般開心。

少女困惑地看了眼前方二人,又看向少年:“我也可以喚你阿望嗎?”

少年終於回應,嗓音冷漠:“不行。”

少女一怔,被冷聲回絕的羞窘刹那間惹得整張臉越發通紅,耳垂似要滴下血珠來,眼圈卻忍不住泛紅。

秦黛黛察覺到動靜,轉頭看了過來,看見岑望身旁容色秀美的少女羞紅的臉頰時一怔。

是她忘了,少年正是最鮮豔可人的年歲,又生了這樣一幅好顏色,自是討少女子喜愛的。

譬如,當初的她。

思及此,秦黛黛忍不住蹙眉,一轉眸,望進岑望看過來的瞳仁中。

秦黛黛頓了頓,揚起一抹調侃的笑。

岑望見狀,眉頭擰得更緊,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一股煩悶。

他快步走上前:“阿姊和他可是說完了?”便是連對方的名字都不願說。

秦黛黛頷首,看了眼一旁正被徐青山安慰的少女,低聲問:“你同徐姑娘說什麼了?”

少年的聲音無謂且漠然,直白道:“她問可否喚我阿望,我說‘不行’。”

秦黛黛:“……”

岑望從芥子袋將她之前未吃完的梨花酥拿出來:“阿姊。”

方才秦黛黛便沒吃幾口,眼下還真的有些餓了,接過梨花酥便要吃,隨後又想到什麼,看向一旁那名叫徐婉晴的少女,溫聲問:“你可要吃?”

少年的眉眼微垂,掃了眼不遠處的兄妹二人,目光隱有不耐。

徐婉晴的眼圈更紅了,輕輕搖頭:“謝謝秦姐姐,我還不餓。”

秦黛黛並未強求,自己吃了兩塊梨花酥,養足了精神便與其餘人一同禦劍朝望霞城的方向飛去。

約莫飛了一個時辰,一行四人落在城門外。

天色漸暗,望霞城內卻分外繁華,遠處火龍流竄,燈火點點如星,有散修沿街表演幻術賺個賞錢,也有凡人賣些衣裳首飾。

徐青山和徐婉晴兄妹二人被妖獸追趕,身上的衣裳又臟又破,便打算先去置辦一身行頭。

四人本該就此分道揚鑣,隻是徐婉晴到底是少女,徐青山帶她去買貼身衣物恐有不妥,便央秦黛黛帶徐婉晴去買衣裳。

秦黛黛想到一路上經徐青山之口打聽了神玄宮不少事,欣然應許:“好啊,”說完她看向岑望,“阿望,等陪徐姑娘買完衣裳,我們再回客棧可好?”

少年蹙了蹙眉,許久才安靜點頭。

秦黛黛摸了摸他的頭,轉身同徐婉晴一齊去了一家成衣鋪子。

比起六合鎮,望霞城的鋪子可以說流光溢彩,不隻有人界的綾羅綢緞,更有修界那映著霞彩與虹光的霓裳,幽幽散發著淡淡的靈氣。

秦黛黛如何說也是太墟宗大小姐,

自幼的穿戴自是好的,給徐婉晴從內到外挑了一整套衣裳後,自己也選了件並不顯眼的煙色廣袖羅裙。

未曾想剛在內室換好衣裳,便聽見隔壁房中傳來幾人的交談。

“玉麟少君已閉關近二個月了,也不知此番神玄宮納新,玉麟少君會否現身。”

“彆想了,往年玉麟少君便是現身,尋常人也隻能遙遙一望……”

“不過話說回來,幽月宗宗主的親傳弟子也會前來,聽聞要待上一段時日呢。”

“幽月宗的聞人公子?我怎麼聽說,太墟宗有意與幽月宗聯姻,便是同這位聞人公子。”

“太墟宗?那位被玉麟少君退親的秦大小姐?”

“可不是……”

“怎的什麼好事都讓她占了?聞人公子也願意?”

“這不躲到咱望霞城來了……”

秦黛黛安靜地聽著,長睫逐漸垂下。

原來,秦胥所說的,關於她的姻親的心儀人選,那位“修界大宗宗主的首席親傳弟子”,是幽月宗的聞人斂。

這個,她不過隻在宗門大會上遠遠見過一麵的人。

直到那幾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秦黛黛方才推門而出。

“秦姐姐!”徐婉晴已換好衣裳跑到她跟前,十一二歲的少女穿著桃紅的衣裳,恰若春日盛放的桃花,俏生生的,招人憐愛,“秦姐姐,好看嗎?”少女邊問著,目光邊止不住地朝外看。

“好看。”秦黛黛笑著點點頭。

與此同時,鋪子外。

徐青山眼睜睜看著原本被秦道友摸了摸腦袋、眉眼變得溫順的少年,在秦道友走進鋪子後,便立即冷淡下來,一言不發。

又想到這一路上,少年安靜禦劍跟在秦道友身後的場景,不由對這對姊弟的關係產生了好奇。

少年不過十歲出頭,和婉晴差不多大,生得精致漂亮,看起來更是尊貴驕矜,卻對大他六七歲的秦道友格外依賴,如何看都很是奇怪。

一路上徐青山便沒有機會和岑望說幾句話,如今氣氛正窘迫,他剛要開口打破寂靜,卻見眼前的少年陡然發現了什麼,越過他朝街對麵的首飾鋪子走去。

徐青山想到秦道友幫他照顧妹妹,他總該幫對方照顧弟弟,忙跟上前去。

岑望未曾理會身後跟上來的人,隻緩步走進鋪子,徑自走向博古架上的一枚香包。

香包是青玉色的,下方還繡著幾片精致的雲彩。

像極了在六合鎮上,阿姊帶他去集市時,她駐足看得出神的那枚。

“小道友要買香包?”徐青山疑惑地問。

少年未曾應聲,隻給了掌櫃的銀錢後,將香包拿起來,收好。

“道友……要買給誰?”徐青山問得遲疑,不等他答,便又道,“可是買給秦道友?”

岑望原本不想理會,下瞬想到了什麼,睨了他一眼,點點頭。

徐青山的眼神變得複雜了些:“小道友可知,香包這種物件,是送給何人

的?”

岑望蹙眉,似是不解。

徐青山解釋:“香包大多是男子與女子的定情之物,若是姊弟之間,恐不合適。”

定情之物?

岑望垂眸看著香包,神色不定。

“不過,”徐青山話鋒一轉,好奇道,“不知小道友和秦道友究竟是何種關係?”

岑望終於正眼看向他:“阿姊自然是阿姊。”

說完卻忍不住擰了擰眉,莫名想起吳常安問他“你會娶黛黛姐姐嗎”。

“我的意思是,”徐青山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問出自己的猜測,“秦道友是否是小道友的……咳,童養媳?”

人界窮苦人家將女兒賣給富貴人家,給富家小公子當童養媳一事並不罕見,見到這姊弟二人的相處,便不由想到了這處。

岑望起初有些迷茫,待反應過來,眉眼頃刻冷了下來。

用男女一事來說他與阿姊,他隻覺得是對阿姊的玷汙。

“阿姊自幼養育我長大,便永遠是我阿姊,”岑望冷淡道,“往後若再讓我聽見童養媳這類言語,便割了你的舌頭。”

他的語氣格外平靜,好像割舌頭也不過順手而為一般。

徐青山卻忍不住後背一寒,他清楚,少年絕不隻是說說而已。

斜對麵的成衣鋪子門口,秦黛黛和徐婉晴已經走了出來。

岑望淡漠的眉眼頃刻染上了一點華彩,幾步走了出去,直直朝那道煙色身影走去:“阿姊。”

秦黛黛困惑地看著岑望從首飾鋪子出來,納罕地問:“阿望,你去買首飾了?”

岑望一僵,手停頓在放著香包的腰間,良久睨了眼徐青山,垂下眼簾:“沒有,閒來無事去瞧了一眼。”

秦黛黛不疑有他,點點頭,又看向徐青山,笑著將身後的少女拉了出來:“看看徐姑娘這身衣裳如何?”

徐青山被岑望那一眼看得隻想逃走,乾笑一聲:“婉晴穿著甚是漂亮。”

秦黛黛笑開,察覺到少女不斷看向岑望的視線,便主動問道:“阿望覺得呢?”

問完,果然看見少女眼眸都亮了。

岑望蹙眉,終於朝徐婉晴身上的衣裳看了一眼:“阿姊挑的?”

“嗯。”

“衣裳好看。”

少女笑容一頓,被接二連二的推拒,再無害羞的心思,生硬地移開視線,再不肯看過來。

眼見天色不早,徐青山和徐婉晴要趕在戌時前回去,留下一句“有緣宗門內見”後,便匆匆離去。

秦黛黛和岑望二人沿著街市朝客棧走去,一路上車水馬龍,繁華如夢。

“阿望,”秦黛黛想到今日之事,無奈道,“徐姑娘換了新裳裙,也不過想得一句誇讚罷了。”

岑望蹙眉,好一會兒悶聲道:“阿姊也換了新裳裙,可也想要誇讚?”

秦黛黛一愣。

岑望看著她,認真道:“阿姊換了新衣,甚是好看。”

秦黛黛不覺轉過頭去,待望見少年澄淨的瞳仁,也不知怎麼,突然有些多愁善感地想到在鋪子裡聽見的那些話。

她將會與一個隻見過一麵的人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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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切,隻因為她不是最美最好之人,配不上神玄宮的玉麟少君。

“阿姊?”

“往後你便不會這樣覺得了。”秦黛黛輕聲道。

*

不遠處,摘星樓上。

身著書生白袍的病弱男子手中握著一個香包,憑欄遠眺,有夜風吹來,他掩唇低咳一聲,抬手布上瑩藍結界,轉身回了酒桌。

“公子在看什麼?”身後,夏瑾不解地問道。

身為聞人公子的靈獸,它雖已化形,但總是看不懂自家公子在想些什麼。

“應當是我看錯了,隻是幾分相似,”聞人斂嗓音溫淡,帶著幾分悶咳後的沙啞,“不過,未曾想這香包的主人,今日又回到了望霞城。”

“公子在玉麟少君閉關的山林找到的那枚香包?”夏瑾驚喜,“那豈不是能找到玉麟少君了?”

“搜靈鳥有了反應。”聞人斂應。

搜靈鳥可搜尋方圓五十裡的氣息。

隻是他沒想到,剛剛遠遠看見的香包的主人,他曾見過。

——在太墟宗的宗門大會上,宗主秦胥的身側,秦家大小姐,秦黛黛。

而他上一次感受到這股氣息,是在百花山莊,那個一路跟蹤岑兄的女子。

也是……師尊想要他與之定親的女子。

他在修界鮮少有聊得來的人,岑望算是一個。

隻是自岑望閉關後再無消息,他便閒來無事去曆劫的山林看了一眼,未曾想沒有半點雷劫波動,反而有被天雷劈過的慘烈跡象,以及……被丟在不遠處的這枚香包。

岑兄反而不見了。

想來與香包的主人脫離不了乾係。

聞人斂摩挲了下香包,垂眸看著香包右下角繡的兩行雋秀小字:

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還是說……由愛生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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