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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秦黛黛便如自己在千乘峰說的那般,先去賣法器的鋪子買了符紙和朱砂,又與岑望二人去了成衣鋪子。
秦黛黛還記得上次帶岑望買衣裳,還是在六合鎮,他也還是五六歲的幼童,一件件人界的衣裳襯的他如同粉雕玉砌的世家公子。
如今自然再不能買人界的衣裳,秦黛黛徑自去了望霞城數一數二的靈光寶閣,裡麵的衣裳多是法器,雖比不上岑望身為玉麟少君時能得到的庇護法器,可到底還是起些作用。
秦黛黛如同六合鎮那次一般,凡見到入眼的衣裳便讓岑望去試一試。
少年身姿頎長瘦削,樣貌又俊俏招搖,不論穿什麼都是極好看的。
掌櫃的是個三十餘歲的女子,見二人衣著談吐均都不凡,又聽見了方才那少年叫那女子“阿姊”,主動上前攀談:“姑娘好眼力,您給您阿弟挑的,都是咱們店的鎮店之寶。”
秦黛黛聞言笑了笑:“多謝掌櫃的。”
掌櫃的搖搖頭,以團扇掩麵笑了兩聲,正巧少年穿著件檀紅緞袍走出來,掌櫃頓時滿眼驚豔,又見少年連銅鏡都不看,徑自走到秦黛黛跟前,不由感歎:“姑娘和公子姊弟二人感情甚篤啊。”
少年聞言,眉心不由一蹙。
掌櫃的不知說錯了什麼話,她本是築基境的散修,此刻隻覺得後背一寒,待迎上少年的視線,竟被無形威壓壓得欲要俯首叩拜。
所幸隻是一瞬,轉眼已恢複如常,掌櫃的卻如何也不敢在此處多待,生怕自己還不容易得來的修為一朝散儘,忙尋了個理由離去。
秦黛黛不知方才之事,隻莫名看了眼掌櫃的倉皇離去的背影,轉過頭問道:“阿望,你可喜歡?”
往日對衣裳這類身外之物從不在意的少年,這次卻搖了搖頭:“我不喜歡。”
秦黛黛詫異:“為何?”
少年卻抿緊了唇不肯再說。
秦黛黛見他不願說,便也再未追問,最終惋惜地將衣裳放下,與他一同走出寶閣。
一路上秦黛黛想著薑寧昨日在通訊符中提及的,望霞城內最好的法器鋪子,一時沒有說話。
反倒是身側的少年在沉寂良久後問道:“阿姊可是生氣了?”
秦黛黛後知後覺地回神:“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阿姊挑的衣裳。”
秦黛黛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噗”的一聲笑出聲:“我為何要因這種小事生氣?反倒是你,”
她認真了些,又問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方才為何不喜歡?”
少年這次安靜了半晌,說道:“我不喜歡那人口中的‘姊弟’。”
秦黛黛錯愕了一瞬,想到掌櫃的說的話,她許是習慣了,未曾聽出什麼,倒沒想到岑望竟因此而不喜。
“可旁人就是聽見你喚我‘阿姊’啊。”她解釋。
少年自知理虧,跟在她身側不再吭聲。
秦黛黛也再未多說什麼,帶著他去了另一處法器鋪子。
一整個白日,天象忽晴忽陰,異變愈發頻繁。
二人在整座望霞城內閒逛,未曾用靈力,也沒有禦劍,隻是一步一步地走著,均都默契地沒有提及渡劫一事。
直到傍晚時分,前刻仍夕陽遍布的天邊,轉瞬便已陰雲遍布,隱有暴雨將來之勢。
街市上,行人也好,修士也罷,腳步紛紛加快,尋找避雨之處。
唯有秦黛黛與岑望二人仍安靜於街市中走著。
不知多久,客棧近在眼前,岑望率先停下腳步,張開手伸到秦黛黛麵前,掌心放著一枚白玉瓷瓶,瓶身刻著繁複的紋路,散發著至純的靈氣。
秦黛黛茫然地看向岑望。
少年將瓶中鮮紅的丹藥倒出,聲音如不久前的晚霞一般柔和:“阿姊,此丹名為玉清丹,是左長老親手所煉,能阻斷一切符咒毒蠱三日。”
“阿姊服下此藥,我方能毫無負擔地上山。”
秦黛黛怔怔看著那粒丸藥,她知道阿望是怕有通感咒作祟,她會如他一般痛苦。
她隻是未曾想到,他竟為她思慮得這般周全。
迎上少年期盼的目光,她伸手接過丹藥,勉強彎了彎唇:“阿望,我不會因你這般好,就與你同甘共苦的。”
少年一向冷淡的神情揚起一抹笑,甚至低笑出聲,他看著她將丹藥服下,停留片刻,化指為刀在掌心劃開一道傷口,暗紅的血頃刻湧了出來。
“你做什……”秦黛黛話未說完,下刻卻察覺到什麼,看向自己的掌心。
她並未感覺到痛,甚至沒有任何知覺。
玉清丹當真有用。
“如此,我便放心了。”少年眉眼漸鬆,輕聲呢喃。
秦黛黛隻覺自己的心皺皺巴巴地泛起陣陣酸澀,喉嚨也如同被什麼堵住一般說不出話,隻抓過少年的手掌,小心地取出靈藥敷上。
直到黑壓壓的陰雲一聲霹靂乍響,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好了,快些去吧,我在客棧等你。”
“好。”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喚來靈劍,消失於陰沉的天地之間。
秦黛黛仍安靜地站在客棧門口,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兀自出神。
不知多久,沉沉天地間倏地出現一道橘紅身影,少年如一束光般飛快出現在她麵前。
“怎麼又回……”秦黛黛話未說完,少年已經上前用力抱住了她,頭埋入她的發間,“待我回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少年沉默片刻,啞聲喚
:“……黛黛。”
這一次,少年真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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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黛黛回到客棧,走進客房,推開窗子朝望霞林處眺望。
樓下店小二嘀咕著:“這鬼天氣,也沒聽聞哪位大能修士要渡劫啊!”
秦黛黛笑了笑,不知若他知道渡劫之人昨日還與他打過照麵會如何。
隻是下瞬,她唇角的笑在看見望霞林上空積聚的陰雲時逐漸消散。
她想起了前日做的那個夢。
而眼前的景象,竟與夢境中極為相像。
狂風吹著山頂的樹木朝著一處傾斜,滾滾黑雲之中,刺眼的閃電穿梭如遊龍。
一道極粗的雷電劈下後,遠處的小山頭竟也被削掉了一塊,周遭的靈力震顫著,竟有著天塌地陷的磅礴之勢。
秦黛黛的呼吸一滯,手不覺抓住腰間的香包,裡麵的通訊符似乎也在隱隱顫動。
當初在六合鎮時,她曾做過的一場關於岑望的夢,後來夢境應驗成真;
離開六合鎮時,她又夢見了左長老與岑望的畫麵……
那麼前夜那場夢,會不會……也會發生?
那日的惶恐再次湧入心頭,秦黛黛驀地起身,手緊攥著,良久喚道:“飛白。”
不多時,一道白光劃過夜幕,徑自朝遠處飛去。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秦黛黛落在望霞林中的半山腰,眼前是無形的法陣包住了半座山。
恍惚中,秦黛黛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此處時的情形。
那時,她隻想將引雷符附入岑望體內,從未想過有一日,她還會回到此處,擔憂著陣內人的安危。
如上次一般,秦黛黛靜靜地在陣法外留了下來。
雷鳴與狂風在陣法內大作,一束束如粗壯古木般的雷電正從天空劈下,攜著摧枯拉朽之勢,砸在法陣的正中央。
時辰久了,周遭的靈氣仿佛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法陣內的一切物件,枯枝落葉,露珠清泉,竟都懸浮了起來。
秦黛黛看著眼前這一幕,竭力讓自己平靜,她逼著自己打坐入定,吐納修煉。
可當納入的靈氣在體內靈脈遊走而過,卻又紛紛消散於天地之間時,她終究還是放棄了。
明明已經辟穀,不知為何仍想如上次一般吃些食物。
秦黛黛將手探入芥子袋,卻在觸到那一包包放置齊整的點心時頓住。
秦黛黛垂眸,少年不知何時將那些她一貫愛吃的糕點一份份地備好,一一放在芥子袋中。
她取出一枚梨花酥,往日香甜可口的糕點,不知為何今日吃起來帶著幾分苦澀。
陣法內的雷電仍在持續著,日夜更替,一日又一日。
直至第三日傍晚,那如同要毀天滅地的雷劫終於有作罷的征兆,密密麻麻的雷電逐漸變得稀疏細小。
秦黛黛極目遠眺,隻看見陣法中央,瘦削的少年靜靜漂浮在半空,雙眸緊閉著,如夢中那般。
他的身姿
孤零零地浮蕩於天地之間,發帶已然斷裂,墨發淩亂地垂落,襯的那張麵頰愈發稠麗。
而少年身上那件今日才換上的、可抵洞虛攻擊的橘紅緞袍,早已一片焦黑,道道血痕染濕了衣袍,整個人如剛從血潭中撈出。
陣法“轟隆隆”響了幾聲,逐漸消失。
秦黛黛匆忙召喚飛白劍,飛身而起,便要上前。
卻在此刻,逐漸散去的陰雲之間,乍然積聚著一道如雷公柱一般粗的雷電,張牙舞爪地劈向少年的胸口。
秦黛黛張大雙眸,看著這與夢中極為相似的場景,直到雷電過後,才從喉嚨中擠出一聲極輕的:“不要……”
少年麵頰已無血色,如落葉一般,從半空中落下。
秦黛黛飛身上前,看著安靜躺在地上的少年,動了動唇:“阿望?”
少年沒有應她。
秦黛黛手指輕顫了下,良久指尖彙聚著靈力探向他的心口。
沒等她的手碰到他,少年猛地睜開雙眸,蒼白的臉上,眼眸如含血色一般赤紅,原本岑寂的周身刹那間彌漫著比以往更精純、更龐大的靈力。
秦黛黛眼眸流出幾分驚喜:“阿望……”
卻在下瞬,少年身上驟然迸發出強大的大能威壓。
秦黛黛隻覺自己的身體被威壓觸及到後,便不受控地朝後飛去,她竭力維持身形,直到後背撞到一棵大樹,一陣沉悶悶的痛意傳來,才終於停下。
秦黛黛悶咳一聲,看向已經踏空飛起的少年。
他也在看著她,眼中是陌生又熟悉的漠然。
片刻後,少年如風,眨眼間已飛至她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眸中片刻的迷茫過後,唇角揚起一抹笑:
“引雷符,秦大小姐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