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胥對淩聽荷道了歉,而淩聽荷認真思索片刻後,隻問了一句:“蘇姑娘喜歡你,那你可後悔與我成親?”
秦胥搖搖頭。
察覺到淩聽荷不解的視線後,他說:“蘇師妹與我並不合適。”
淩聽荷的眼中隱有失落,顯然這並非她想要的答案,可她依舊很快振作起來:“那你說你會對我好,會儘到夫君的本分,可是真的?”
秦胥點頭:“自然。”
“夫君的本分,可不是對新娘子這般冷淡,”淩聽荷笑看著他,“你要常對我笑。”
那之後,許是對蘇懷夕失望,或是怕她曾與人同種蕪陽花毒、大鬨喜宴這些事宣揚出去,太墟宗宗主很快為她訂下一門親事,是丹修大宗百煉宗宗主的二弟子。
而淩聽荷與秦胥也真的度過一段算是美好的歲月。
淩聽荷喜歡用秦胥說過的話來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意。
她會在每日晨時,讓秦胥抱她片刻,並說這於她而言本就是“夫君的本分”。
她會讓秦胥不論去做什麼,都要同她報備一聲;
會笑盈盈地列出自己喜愛的點心,讓秦胥去學,而後誇讚他做的美味。
會在修煉時,要他不要太過拚命,好生愛惜自己的身體,這也是本分之一。
也會在節日或是誕辰之際,提前要他備好自己的喜愛之物當做禮物……
她在用自己的心去教一個男子,如何愛人。
而她也會給予他十足的愛意。
知曉他的喜好,記得他的誕辰,曾經鮮少過誕辰的秦胥,在成親這一年後,年年都會吃上一碗長壽麵。
她會在他修煉至瓶頸時,牽著他的手去太墟宗的最高峰賞月觀雲,一待便是數日。
她也會在他忙碌事務時,學著打理宗門內務。
人心總歸是肉長的。
數十年來,宗門內所有人逐漸接受這個總是愛笑的未來宗主夫人,也開始傳,秦師兄夫妻二人,當真是神仙眷侶,伉儷情深。
這些年,蘇懷夕曾回過太墟宗幾次,秦胥對她如對其他師弟師妹一般,有禮而冷淡,更是坐實了“神仙眷侶”的名號。
他們成親的第一個百年,老宗主雲遊而去,已升至大乘境的秦胥眾望所歸地成為了新一任太墟宗宗主。
而在次年,淩聽荷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修界之人,修為越高便越不易有孕,宗門上下皆在歡天喜地地迎接這個新生命的降臨。
十月懷胎,秦黛黛是看著自己出生的。
阿娘溫柔地抱著她,眼中是喜悅的淚花。
二年轉瞬即逝。
一切
的轉變,在秦黛黛二歲這年。
淩聽荷哄睡了貪玩的黛黛,前往縹緲峰後山尋找秦胥,卻在那裡遇見了與穿著百煉宗弟子服的男子交談。
“宗主,李群修煉走火入魔,這次竟對蘇姑娘動了手,您看……”
李群,是蘇懷夕所嫁之人的名字。
淩聽荷安靜地站在角落,此時方知,原來秦胥始終派人關注著蘇懷夕。
秦胥道:“明日令石屹真人隨你前去,百煉宗會知道太墟宗的意思。”
“是。”
秦胥應了一聲,再未多說什麼。
淩聽荷也沒有再聽下去,隻安安靜靜地回了房間。
秦胥回來時,房中的燭火已滅,夜明珠也被靈力裹住,屋內昏暗一片。
他頓了頓,走到床榻旁,以往總是以“夫君的本分”為由,要他抱一下的女子,卻已安靜地闔上了雙眼。
秦胥在床邊等了很久,方才安靜地躺在淩聽荷的身側。
之後一連幾日,淩聽荷對秦胥的態度始終淡淡的,安靜地待在房間內。
秦胥似乎對她的轉變分外不解,卻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直到半月後,妖獸來襲的前一夜。
淩聽荷喚住了將要離去的秦胥:“你今夜可有空閒?”
秦胥點點頭。
“早些回吧,我有話想同你說。”淩聽荷想要同他認真地談一談。
秦胥答應下來,離去時,唇角甚至不由自主地彎起。
可是,他終究沒能早些回來。
百煉宗的一封書信,叫走了秦胥。
秦黛黛如何大聲阻攔,呼喚,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秦胥將要飛至縹緲峰的身影,變了方向,飛離了太墟宗。
她無力地站在原地,一切的發生如同她記憶中一般。
深夜,鋪天蓋地的妖獸偷襲。
幽藍色的妖火熊熊燃燒著,濃烈的妖氣刹那間湧現,五隻堪比洞虛境末期的大妖飛至太墟宗上空。
哀嚎聲,血腥味,結界碎裂聲,山林塌陷聲……
阿娘聯絡了秦胥,可對方始終沒有回應。
於是她一身素衣,手執靈劍,鎮定地指揮長老們護住結界與眾多修為低的弟子,帶著近百名太墟宗修士和妖獸決戰。
可是秦黛黛卻清楚地看見,阿娘攥著劍的指尖輕顫著。
她也在怕。
怎麼會不怕呢?
可她還是死守著踏入太墟宗的那一道防線,未曾退後半步。
直到長老們的聲音傳來,內外門弟子已退至蒼梧林中,結界也已牢固,阿娘與眾多弟子也開始撤退。
妖獸衝破結界仍需要時間,足夠阿娘撤退了。
秦黛黛目不轉睛地看著阿娘,看著他們一路順利地抵達蒼梧林,看著前麵已有萬千弟子的身影,看著幾名長老竭儘全力支撐著結界。
阿娘離著結界不過一丈距離。
秦黛黛的心仿佛也隨之高高提起
。
阿娘可以不用死的。
阿娘離安全之處不過短短幾步路,為何會死呢……
孩童的啼哭乍然在妖火漫天的林中響起。
刹那之間,秦黛黛隻覺自己識海一震,好像有一團迷霧隨著這聲啼哭漸漸散去。
秦黛黛愣愣地看向不遠處的妖獸,還有……被妖獸殺死的修士,以及修士懷中抱著的“她”。
那個二歲的“她”。
“不要去……”秦黛黛看著定住的阿娘,呢喃,“不要過去。”
阿娘安靜地回身將最後一名修士推入結界之中,而後沒有半分停留地轉身,飛身朝妖獸而去。
秦黛黛擋在阿娘身前,聲音逐漸大了起來:“不要去,阿娘!”
“阿娘,不要去,黛黛求你了!”
她寧願自己不複存在,寧願從未出生。
秦黛黛一遍遍地擋在阿娘身前,可阿娘卻一次次地穿過了她的身軀,義無反顧。
唯有最後一次,她的掌中積聚著靈力,恍惚中,秦黛黛覺得自己真的拉住了阿娘的衣袖。
識海裡,花辭青的聲音帶著嚴肅響起:“不要試圖改變什麼。”
一遍又一遍。
秦黛黛隻覺自己手腕一陣劇痛,如被燒紅的烙鐵灼燒一般,可她不願鬆手,不能鬆手。
阿娘回眸,那一瞬,她好像看見了她,而後,掙開了她的手,重新上前。
阿娘釋放了全部的靈力,抱住了年幼的“她”,拚命地飛往結界。
一隻大妖驟然現身,寬大冰冷的刀刃刺穿了阿娘的心。
“不要!”秦黛黛驚駭地看著這一幕,頃刻間淚流滿麵。
“秦黛黛!”識海內,熟悉的少年聲音在厲聲喚她的名字,“秦黛黛,醒醒!”
秦黛黛渾身輕顫著,隻覺自己渾身如浸入冰水中一般森寒,呼吸也漸漸變得艱難。
“秦黛黛,你想死在蓮池,彆連累本少君!”
“睜開眼!”
太墟宗外,雪青靈力驟然出現,帶著磅礴的怒火刺向大妖。
大妖轟然倒地。
一道雪白的人影近乎狼狽地接住了徐徐墜地的阿娘,卻腿腳一軟跌倒在地。
秦黛黛感覺到自己的口中、鼻間紛紛湧入冰冷的水,肺腑內仿佛被水擠壓著,蜂擁而來,侵占著她的全數意識。
“聽荷,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聽荷,醒醒好不好,醒醒……”
秦胥慌亂無措的聲音響起,到後來漸漸變了聲音。
“醒醒,秦黛黛。”
岑望眉頭緊蹙,看著眼前周身無半分靈力的女子,被池水輕易奪去呼吸,身軀在輕輕地抽搐著,他的目光落在她全無血色的唇角,下瞬一手攬她的後首,微微俯身,唇貼上了她冰涼的唇,將氣息渡入她的口中。
如溺水之人抱住最後一根浮木,秦黛黛無意識地啟唇輕吸一口氣。
岑望身軀一僵。
眼前的女子仍不斷汲取著他口中的氣息,直到她周身的靈力漸漸回攏,隔開了周遭的池水,而後睫毛顫抖了下,緩緩睜開眼
岑望定定看著她,好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飛快將她推開:“本少君隻是怕你死在此處,連累我……”
他的話並未說完,便看見眼前的女子怔怔地看著他,眼圈通紅,碩大的淚珠在眼眶搖搖欲墜。
不知為何,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岑望隻覺自己心頭隨之一揪,他凝眉:“你哭了……”
話未說完,便見秦黛黛低下頭去。
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兩枚透明的琉璃瓶,瓶中水瑩瑩散著淺藍光霧,如玉如石。
蓮池之水。
秦黛黛看了好一會兒這兩枚琉璃瓶,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安靜地將其中一瓶遞向岑望:“你的。”
他要洗去敕血符印記所用。
岑望一怔,一時竟沒有接過。
下瞬,秦黛黛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眼前一暗,人已失去意識。!
魚曰曰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
:,
:,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