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墀之上一片沉寂。
眾人看著那禦風站立的少年,眉眼是掩蓋不住的震驚與錯愕。
誰也沒想到秦黛黛竟敢於眾目睽睽之下,以咒立誓。
更沒有想到玉麟少君會如此倉皇地前來阻止。
此刻那少年仍氣息紊亂,靈力翻湧,分明是一路飛馳而來,像是……生怕她將誓言說下去一般。
秦黛黛也未曾想到岑望會突然出現。
她抬眸,隔著極遠的距離,仍一眼便望進少年的眼眸中。
惶然與迷茫充斥著少年那雙本如黑玉的眸子,他正怔怔看著留影鏡的畫麵,不知多久,方才徐徐下移,迎上她的視線。
秦黛黛知道自己此刻定然很狼狽,卻也不在意了,隻停頓幾息後便收回了目光。
幽藍色的誓咒仍靜靜地懸浮在她的身前,繁雜的咒印隨著咒輪徐徐旋轉著。
秦黛黛抿緊了唇,迎著周遭眾人的注目,拇指與無名指輕闔,便要將誓咒種入自己腕間。
卻在咒印將要鑽入她手腕的刹那,一道身影如金光一般眨眼便現身在她麵前,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洶湧的金色靈力蕩開了將要鑽入血肉的誓咒。
方才還在遠處的少年,此刻正站在秦黛黛身前:“秦黛黛,你敢。”
強硬的語氣,偏偏尾音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周圍瞬間一片嘩然。
玉麟少君……竟真的是來阻止秦黛黛立誓的?
秦黛黛凝眉,掙紮了下,少年攥著她的力道驀地加大,沒能掙開。
她默了幾息,卸了掙紮的力氣:“玉麟少君這是做什麼?”
岑望的唇動了動,好一會兒道:“將誓咒收回。”
秦黛黛不解:“立誓之人是我,種咒之人是我,即便將來違逆誓咒,受罰之人仍是我。”
“與玉麟少君何乾?”
岑望喉結滾動了下,仍隻固執道:“收回誓咒。”
秦黛黛再次動了動手腕,少年紋絲不動。
她沉靜下來,再不掙紮,長睫微垂著,許久忽的笑了一聲,聲音很輕,就像她曾溫婉笑過的千萬次。
岑望看著她的笑,唇緊抿著,啞聲問:“笑什麼?”
秦黛黛輕輕搖頭,抬眸環視一圈,後又望著他:“我隻是,終於知道玉麟少君當初是何種感受了。”
少年疑惑的凝眉,下瞬想起什麼,指尖一顫,本蒼白的麵頰愈發透明:“秦黛黛,不準說。”
秦黛黛輕聲道:“當初,玉麟少君說,不會娶我這般如此平平無奇之人。”
岑望臉上最後一絲血色徹底消失,眼尾漸漸染上一抹紅。
他隻覺自己的識海有短暫的空白,而後浮現的第一個念頭竟是,他不該來的。
他該如昨日一般,一人在雲岫殿中閉關,直到萬宗大會結束,秦黛黛離去,這樣便不會被輕易牽連心緒。
而不是在臨溪小心翼翼地提及到這
場比試,提及她滿身鮮血後出現在此處。
秦黛黛看著眼前少年驕矜的頭顱微垂著,混亂的靈力震懾的自己的發絲與裙裳不斷翻飛。
她指尖輕旋,誓咒漸漸消散於天地之間。
她繼續道:“今日我才知,原來,被逼迫著與不喜之人親近,是如此難捱。”
不喜之人。
岑望周身的靈力愈發紊亂,他想起方才留影鏡中的畫麵,提及聞人斂時,她說:喜歡的。
“秦黛黛……▆▆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開口,還欲說些什麼。
秦黛黛卻隻覺自己意識一陣恍惚,心中浮現起一股暢意。
她內視己身,清楚的望見本壓在自己丹田中的那團灰蒙蒙的霧氣竟在漸漸消散。
秦黛黛怔然。
在這一刻,她終於知道,以往自我寬慰到自己都相信的那些話,什麼不在意悔婚、不在意旁人對自己的看法、不在意那些風言風語,到底不過隻是自我欺騙。
她是在意的。
她害怕聽見那些人口中那個被傳得麵目全非的自己;
困惑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卻要承受非議;
也悲傷於……被心心念念的少年悔婚的那段過往。
而這一切,終於在今日得到了釋放。
頭頂大片大片的鱗狀陰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彙攏著,遮天蔽日一般將丹墀籠罩於陰沉之下,一束幽藍色的閃電在雲中不斷穿梭著,不時響起幾聲悶雷聲。
“是升境渡劫之兆!”有人驚訝地高呼。
秦黛黛隱約聽見耳邊一陣嘩然。
與此同時,她丹田內的金丹在飛快旋轉著,靈脈內仿佛有細小如雷電般的火花偶爾乍然湧現,整個人如墜於浮雲之中,完好的靈根盛放著藍色光芒。
“是秦少宗主!”
“秦少宗主竟又要升境了!”
“可她方才比試還受了重傷,隻怕……”
秦黛黛再聽不清他們的聲音,靈脈一寸寸被拓寬,那些細小的火花似在拚命吸引著頭頂的雷電,徹骨之痛積聚在體內,手腳卻恍如失去氣力,靈力無處迸發。
岑望看著眼前女子痛楚的神色,臉色微變。
這並非渡劫的好時機。
他仰頭望著驟變的天象,下瞬抬手,掌中金色靈力大盛,那彙聚的陰雲竟被他生生撥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