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海興衝衝擠到他跟前,荊逾撕了一小條烤茄子給他,他被燙得齜牙咧嘴,臉上表情十分豐富。
荊逾被逗笑,說:“去外麵喊你邵昀哥哥進來吃飯。”
莫海得令,興衝衝往外跑,荊逾又叮囑道:“小心點。”
院子裡的地不平,年久失修,坑坑窪窪的地方很多,莫海跑出去又很快跑進來。
胡蝶抬頭看了眼,邵昀沒跟著他一起進來。
她不好多問,輕輕歎了聲氣。
過了好一會,邵昀才推門走進來,他大概是抽完了半包煙,坐下時風裡有很重的煙味。
胡蝶把荊逾剛端上桌的錫紙金針菇往他那邊推了推:“這個是剛烤好的。”
邵昀應聲:“你不吃了啊?”
“嗯,吃飽了。”
胡蝶跟他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一旁荊逾抬眸往這邊看了眼,沒說話,繼續往烤架上放東西,沒多會忽地聽見邵昀大喊了聲:“莫海!”
他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心跳都快停了。
莫海整個人撲倒在地上,一旁的落地扇被他絆到,也跟著往前倒。
扇葉的那一端剛好砸在胡蝶的肩背上,跟著又落到水泥地上,發出“哐”地一聲。
荊逾也顧不上烤什麼了,三步並兩步走過去,胡蝶大概也被砸懵了,被他拉著站起來時,也沒覺得疼。
“能動嗎?”荊逾抬著她胳膊動了動,“疼嗎?”
“還好,不是很疼。”胡蝶看向被邵昀扶起來的莫海,說:“就砸到一小塊,風扇也不重,沒什麼感覺的。”
“確定?”
胡蝶動了動胳膊:“真的不疼。”
荊逾聽她這麼說,神情也沒輕鬆多少,沉著臉叫莫海過來:“跟姐姐道歉。”
“我真沒事。”胡蝶看莫海明顯被嚇到的神情,情急之下伸手拽了拽荊逾的袖子:“我真的沒事,你彆嚇到他了。”
傍晚短短的相處中,胡蝶隱約察覺出莫海的心智上可能存在什麼問題,這樣的小孩最怕遇到這種情況,很容易留下心理陰影。
“不能慣著他,得讓他知道自己做錯了。”荊逾看著莫海,重複道:“跟姐姐道歉,哥哥就不生你的氣了。”
莫海白著張臉,小聲道:“姐姐,對不起。”
胡蝶伸手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安慰道:“沒事,姐姐沒事,你以後自己小心點,彆再摔著了。”
“嗯……”莫海湊過來在胡蝶肩膀那裡吹了吹:“呼呼,姐姐不痛。”
胡蝶笑了笑:“不痛。”
出了這事,莫海不敢再造次,乖乖坐在桌旁扣手,一頓飯吃得人亂糟糟的,胡蝶也有些過意不去。
她等著荊逾和邵昀吃得差不多才說要回去了。
荊逾放下筷子:“我送你回去。”
“不用,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們早點吃完早點休息。”胡蝶站起身,肩膀隱隱傳出一陣痛意。
荊逾語氣堅持:“太晚了,我送你。”
莫海大概也知道自己剛剛做錯了事,這會想著彌補,在一旁小聲說:“我也要去。”
桌上唯一沒開口的邵昀見狀,迅速往嘴裡塞了一筷子金針菇,跟著站起來說:“好了彆爭了,我們一起,就當消消食了。”
荊逾難得沒反駁他:“走吧。”
胡蝶沒轍,隻能跟上。
從巷子出去,胡蝶接到蔣曼的電話,放慢步伐走在人後接電話:“回來了,在路上。”
男生走在前,影子落在後麵。
胡蝶有一下沒一下踩過去:“那你過來吧,我可能過個馬路就能看見你了。”
踩在腳下的影子不動了,胡蝶抬起頭,男生停在原地,正回頭往這裡看,她下意識把腳從他的影子上挪開了。
“我先掛了媽媽,等會見麵說。”她掛掉電話,匆匆跟了上去:“我媽媽的電話。”
荊逾“嗯”了聲:“聽出來了,她來接你了嗎?”
“嗯。”
荊逾沒再說什麼,在路口等紅燈時,他看向站在身旁的女生,忽地抬手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這動作有些猝不及防,胡蝶來不及掩飾,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意,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荊逾默默收回手:“有灰。”
“……”胡蝶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隻是猜測他可能已經知道自己肩膀在剛才被砸傷了。
她正想說什麼,馬路對麵傳來熟悉的聲音:“月月。”
胡蝶抬頭看過去,跟蔣曼招了招手,又看向身旁的三人,解釋道:“我媽媽來接我了。”
邵昀“哦”了聲,說:“那我們就送到這裡了,不然還要再等個紅燈。”
紅燈已經在倒計時,胡蝶說:“好,我先過去了,今天謝謝你們的招待。”
“客氣。”邵昀勾著莫海的肩膀把人帶到跟前:“來,跟姐姐說再見。”
莫海:“姐姐再見。”
“再見。”胡蝶走下台階,人群裡,她回頭看了眼,他們三人已經轉身往回走了。
綠燈時間隻有三十秒,胡蝶快步走過去,蔣曼也迎了過來,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問:“晚上吃的燒烤啊?”
“嗯,不過我隻吃了一點扇貝和蘑菇,還喝了兩碗荊逾熬的扇貝蘑菇粥。”胡蝶挽著蔣曼的胳膊,動作間牽扯到肩頸間的痛處,忍不住輕嘶了聲。
“怎麼了?”
“走路不小心被東西砸了一下。”胡蝶不敢亂動:“有點疼。”
“肯定又邊走路邊玩手機了。”大馬路上蔣曼也不好直接去看她砸到了哪裡,“走吧,回醫院看看。”
“嗯。”
夜風起,母女倆的身影漸行漸遠。
街對麵,邵昀拉著莫海停在一家水果攤前,荊逾跟著停了下來。
邵昀挑了個西瓜讓老板去稱重,搭著莫海的肩膀說:“我怎麼覺得胡蝶的媽媽有點眼熟。”
他往先前的路口看了眼,那裡早就換了一撥人。
老板稱好西瓜:“二十六。”
荊逾掏出手機結賬,讓莫海抱著西瓜,沒在意邵昀說的眼熟不眼熟的問題:“回去了。”
邵昀一路上都在回想到底在哪兒見過胡蝶的母親,但都隻能摸到個影子,怎麼都想不起來。
直到在家門口看見荊逾鄰居家小孩踩著輪滑飛了過去,他腦袋裡電光火石般一閃,抬手猛地拍了下腦袋:“我知道了!蔣曼!蔣曼!”
蔣曼,前國家隊花樣滑冰隊運動員,曾多次獲得全國少年女子甲組冠軍,後來和其搭檔胡遠衡(兩人於九七年結婚)更是蟬聯了四年的全國雙人滑冠軍。
之後也曾在國際賽場獲得眾多殊榮,退役後,蔣曼和丈夫胡遠衡一直工作在國家隊的一線,九八年她曾擔任廈市花樣滑冰隊總教練,夫妻二人對中國花樣滑冰貢獻良多。
“我就說怎麼那麼眼熟。”邵昀摸出手機百度了蔣曼的名字,頁麵第一列便是蔣曼的百度百科。
他點開看了眼照片,雖然比剛剛見過的那張臉年輕幾歲,但明顯可以看出是同一個人。
“真沒想到啊,胡蝶竟然是蔣曼老師的女兒。”邵昀跟著往下看了看其他相關新聞,在看到其中一條時,猛地停住了腳步。
荊逾聽他念叨了一路,耳朵都快炸了,一腳邁進門內見他還愣在原地,問了句:“怎麼了?”
“胡蝶……”邵昀神情有一瞬的驚訝和不忍。
荊逾大約猜到一些內容,人停在原地,似是在進門和繼續聽下去之間猶豫,但很快他便出聲問邵昀:“你看到什麼了?”
“你自己看吧。”邵昀把手機丟給他,自個進了屋。
荊逾拿到手機卻沒急著打開驗證自己的猜測,約摸過了兩三分鐘,他拿著手機坐到了門檻上。
月色傾瀉,落了滿院的月光,唯獨他坐的那片黯淡無光。
邵昀的手機沒密碼,荊逾一點開就回到了他在之前瀏覽的頁麵,是一則新聞報道。
標題起得文縐縐,叫——‘胡蝶’飛不過滄海,天才少女就此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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