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儘歡冷冽的眉眼微動,陣童身上的霧氣逐漸退散,整個人也化成了齏粉,殿內的幻象驀然分崩離析,一縷依稀的月光破開枝椏落於她的臉頰,落下溫熱的光斑。
風止聲息。
收劍,入鞘,打完,收工。
陸儘歡蹙眉掃視著四周,方才那煙柳西樓已隨著陣童的消失而化成虛無了,此刻月色黯淡,星辰隱匿,隻剩下樹影綽綽搖曳,空氣中帶著一絲潮意,好似先前下了一場無疾無終的雨。
隨風而動的婆娑斑駁的光影落到如墨發絲上,令陸儘歡還未收斂起的冷冽劍意產生了一種柔和的變化。她壓著唇角,光影之間那雙桃花眼浮現些許疑惑。
周圍並沒有商溯與溫塵兩人的蹤跡,難道是被陣童給困住了?
這個可能性極大。
他們二人或許是與她一樣,被陣童幻化的形象給迷惑住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也隻能依靠自己乾掉陣童,破幻而出了。
——
另一邊,邵默立於風中,墨發飛揚,目光掠向閣樓屋簷下的浮沉彩燈。
明燈如星河,將夜空染得耀耀灼人眼,冷風襲過,一排排高聳著掛在屋簷下的彩燈搖曳著,浮光明滅之間,似光明驅散了陰暗,惡鬼匍匐於神明。
邵默恍惚一瞬。
推杯換盞聲,遊人喧鬨聲,聲聲入耳。邵默很快便回過神,劍眉微蹙,他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閣樓內。
入眼的是彩綢、紅漆、鬆枝製成的絢麗燈籠,成千上百的燈籠浮於半空中。
方才的喧鬨聲悉數消失。
閣樓中的“人”也不見了。
邵默薄唇緊抿,指腹摩挲下劍柄,微涼的觸感令他有些浮躁的心思平靜不少。
不知為何,方才徒然見到這浮空著的紅色燈籠,一股浮躁之氣便躍上心頭。
邵默斂下心緒,放開神識探索著,沒有一絲生人氣息,甚至連一絲死氣都沒有。
他手腕一動,劍緊跟著出鞘,隨手挽了個劍花。劍影在他眉眼隱約閃過,目光所及全然是凜冽的鋒芒。
下一瞬,劍氣化刃,爆射而出,劍氣試探性劃過虛浮著的燈籠。
浮於半空中的成千上百的紅燈籠受到這一擊,並未發生什麼變化。
邵默見此,心下微沉。
他看了燈籠一眼,思索了半會,便決定按照師姐曾跟寧道友說的——
遇到情況不明的時候,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頭戴光環,不是的話,要懂得逼數心中藏,不然好奇心太重的話,隻有兩個結果,要麼是跟隊友一起雞犬升天;要麼就是跟隊友攜手一飛衝天。
一言以蔽之,就是好奇心害死路人甲,所以三十六計,跑為上計。當然,如果有光環的話,當她沒說過。
畢竟,自信是留給傲天逼哥的。
雖不知師姐所說的光環是何意,傲天逼哥又是說得什麼,但想來應當指得是能力和厲害的人吧。
而他此時便處於這樣一個情況。
邵默在心中下了決定,如今情況不明,而他沒什麼好奇心,所以先撤為上。
陸儘歡要是知道自己與寧郃所說的苟言苟語被邵默牢記在心中,心情怕是很複雜,這是他們炮灰跟反派的苟命原則,而不是他這個傲天哥的啊摔!
——
邵默眼睫微動,後退了半步,當即轉過身就想像來時那般,悄無聲息的離開。
就在這時,四周的紅燈籠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無風自動,漱漱作響。一盞一盞的朝著邵默而去,將他給層層包裹住。
邵默壓著唇角,鳳眸映照著淺淡的燈籠紅影,睫毛顫了下。
盞盞燈籠紅光濃鬱,圍繞在邵默身側緩緩轉動,循環不休。
初時速度極緩,漸漸速度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