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緊了拳頭,一拳砸在雪地上,手指被地上的石子硌出血來,但他渾然不覺,繼續說道:“每人交三隻,若是交不出來,當須繳納錢糧做罰款。金張人不堪重負,這才造了官府的反,不過是希望朝廷停止這昏庸政令。可那篤山伯為了立功充算人頭,殺了整個金張府的人,全府的百姓啊,十六萬餘人,十六萬餘人啊!”胡立說著哭了起來,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居然嚎啕大哭。他喝不醉,但想到了過往,想到了同年的回憶,這才失聲痛哭。
張孝武也歎了口氣,見仆人下人們聞訊跑了過來,便擺擺手衝他們下令道:“你們下去吧,我和胡立聊一會兒。”
下人們聽了吩咐之後,心中雖然奇怪,但還是走遠了一旁觀看著,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也不知這胡大人為何如此傷心,莫非是因為要離開將軍?原來胡大人如此忠心於將軍,由此可見將軍人格魅力之高,大家沒有跟錯主子。
胡立見了仆人望向這邊,不好意思起來,立即收了哭聲,卻依舊咬著牙憤恨地說:“這個朝廷,我對他仁至義儘了,可他若是再負我,就休怪我無情無義了。”
張孝武立即說道:“我不能反,你也不能反。我知你心中不忿,可知老蕭他們心中坦然嗎?他們也是心中不服,誰願意離開熟悉之地,去個陌生地方,周遭彆說朋友,便是說話的人都沒有。時時防著彆人是否坑害你,給你下套,抓你口舌治你的罪。他們也不想走,可咱們能反嗎?咱們若是反了,彆說錢糧了,便是最重要的生鹽香料都沒有了。木城四萬多人,就能自給自足的生活?”他搖搖頭,一手按在胡立肩膀上:“我隻當咱倆都喝醉了,這些話,萬萬不可與彆人講,木城之所以存在,我們之所以活著,是因為聖漢帝國做我們的靠山,我們若是因為自己打了幾次勝仗就自鳴得意,其下場——可想而知。”
胡立呆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道:“我明白,我就是心中憋著一股氣,賊他娘的!賊他娘!”
張孝武也衝著老天大喊:“賊你娘的,把我扔在這麼個破地方!”
胡立呆了一下之後哈哈大笑,他以為張孝武說的是塞北,卻不知道張孝武說的是這個世界,便仰天痛罵道:“賊你娘的老天爺,老子怎麼不生來就是富貴人家!老子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兩人痛罵老天之後,相互大笑,過了許久,張孝武忽然說:“胡立,彆人我不擔心,我最擔心的便是你。”
“哦,我儘量吧。”
“你彆哦了,你這張嘴肆無忌憚,在咱們鬼衛沒有小人,沒有人說你壞話,也沒有人告你的狀!可是彆的地方卻未必,那益州不是咱們兄弟們的地盤,你去了那裡,必須要小心謹慎,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胡立道:“先之,我若是不說話,豈非氣死急死?我得說話,我必須說話,你也知道我,我是忍不住。不過你的苦心我自然明白,我會小心小心再小心,儘量不給人可乘之機。若是實在犯了什麼錯,大不了我請個還鄉令,回家做個田舍翁,如何?”
張孝武道:“你做田舍翁都強過做軍官,沒有老兄弟們的照應,彆人肯定不會容你。”
“我自然曉得其中。”胡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