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孝武焦急萬分卻又手足無措,隻能緊緊握住了矛槍,顫抖不已,他又如何不知道陳台待自己如同親弟弟一般,若非陳台,自己便是萬般本事也隻能是一個大頭兵,又如何做得了典軍校尉,如何能成了神射,如何娶了妻子。“都尉,你不會死的。”他說。
“傻話,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死。”陳台吐著血說,“小子,城,能守則守,若是破了,不必堅守了,帶著你的小娘子逃走吧。那小娘子……剛和你成親……要是和你一起死在土城……當真是……倒了黴。能逃……就逃……”
張孝武道:“都尉,我知道,我早就想這麼乾了。”
陳台笑了,眼睛慢慢合了上來。
邵子夫怒罵:“賊他娘!賊他娘的!賊他娘!”
烏桓人攻伐了一陣,漢軍堅毅,並未攻克城牆,便暫時徐徐撤軍,眾人鬆了一口氣,紛紛癱坐在城頭。相互看了看,大半昔日袍澤戰死城牆,張孝武腳下便是陳台和幾個相熟的人,他甚至蹲坐都會坐在他們身上。
邵子夫不知說什麼好,像是沒話找話說:“陳都尉速來護短,疼惜自己部下。”
張孝武擦了擦眼淚,點點頭,將陳台屍首上的三根槍矛摘了下來放在腳邊。這烏桓槍矛比聖漢的矛槍略短一些,隻有八尺,因此守城時反倒不如聖漢的長矛有用,若不是陳台被圍攻,烏桓絕對靠不了他的身邊。
天色全黑了,眾將士本以為犬夷不再攻城,豈料到犬夷忽然向土城拋射火箭,城內民居不久後便燒了起來,城牆上也落了不少帶著火油布袋的火箭,燃起了大火,還燒死了一些傷兵,一些士兵連忙滅火,身邊又哪有工具。
“用屍體滅火!”張孝武腦子一動忽然大叫起來,眾士兵先是一驚,而後見到典軍校尉下令,忙用身邊袍澤屍首滅掉城頭油火,很快,城頭上的火被撲滅了。張孝武又指揮大家袍澤將屍體扔出城外,清理了城防障礙,雖然略有一些殘忍,可軍士們卻似乎有了主心骨。
“狗娘養的,這箭矢都燒成這樣,不能再用了。”張孝武從地上撿起了一支火箭痛罵道。
一發石彈忽然砸在城樓的旗杆上,軍旗和旗杆全都砸碎了,眾人目瞪口呆,犬夷還有石彈?
“老天爺啊,他們從哪弄來的石彈,城外有那麼多石頭嗎?”一個老卒驚恐道。
丁毅帶著親兵高呼道:“準備迎戰,烏桓人不可能有太多石彈,我想他們今夜如此發力,定是當做決戰了。”他環顧左右,鼓勵道:“兒郎們,家書寫好了,今次儘忠吧。天佑聖漢!”
“天佑聖漢!”士卒咆哮道。
張孝武跑到丁毅身旁,丁毅點點頭,目光堅毅地望著城外。校尉羅真低聲道:“你這小子,果真殺回來了,軍候沒有看錯人,他說你肯定扔了新媳婦回來守城,我還不信,今兒算是真服了。”
“可惜神臂弓損毀了。”丁毅歎了口氣,苦笑道。羅真說那石彈不偏不倚砸中了神臂弓,救回來之後見弓身都彎了,再不能用了,當真可惜得很。張孝武聽了也很是無奈,隨後彙報說:“陳台陳都尉死了。”丁毅再歎了口氣,道:“我手下六個校尉,隻剩下羅真,你和王堅,其餘人,都死了。”
張孝武楞了一下,許久才回過神來。
“咚!”
忽然,又一發石彈砸在城垛上,城垛後麵的邵子夫被一陣巨力推開撲了出去趴在城頭,他一個翻滾轉身準備跑回掩體後,卻被飛來的箭矢紮成了刺蝟。邵子夫甚至來不及哀嚎,便從城頭上掉了下去,撲通一聲落在城牆外的地上。
“伍長!伍長!”張孝武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無比疼痛,他甚至來不及救援,隻能大聲哀嚎看著邵子夫的屍首翻身墜出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