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鷲不知飛去了哪裡,死士營的將士們癱坐在地上,他們的戰馬也滿身腥臭地陪在他們身邊,天地之間隻剩下人的呼吸聲和馬的呼吸聲。
殺聲停止,殺戮也停止,天地一片寧靜。
西風吹來,張孝武感覺渾身一冷,摸了摸身體,衣服已經被血漿染得僵硬赤紅,他左右看了看,身邊的人全都精疲力儘,王一瑾身子睜大眼睛望著天,像是死了一樣——如果不是他依舊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下馬休息。”張孝武大喊道,士兵們立即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有的腿軟了甚至一頭紮在地上,有的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站在一旁憐惜地撫摸著愛馬。但沒人說話,沒有人就行交流,大家就這麼躺著坐著握著,甚至腰刀也不顧了。
“呼……”
張孝武再一次深呼吸,他坐在草地上,草棵下的沙子很細很軟但也很涼。王一瑾在他旁邊躺著,櫻盔當做枕頭,呆呆地看著天空。
張孝武意外道:“廝殺一夜,你小子倒是堅持下來了。”
王一瑾道:“大人,若是被人追殺一夜,我怕是早就死了,隻是追殺敵人才能堅持下來。大人,你有過被人追殺的經曆嗎?”
張孝武大笑:“怎麼沒有,在土城,我就是被人一路追殺才逃出來的。”
王一瑾敲了敲腦袋,說:“我倒是忘記了。”
張孝武搓了搓身上的血漿,一些凝結成塊兒的血渣掉在沙地上,他問:“王一瑾,你多大?”
“十六,不對,我上個月過了生日,十七了。”
“主動參軍?”
“自然不是,大人也知道我,我出生就被賣到了王家做下人,連我的名字都是主人家取的。這次遠征塞北荒原,主人家不巧抽到了五個出丁名額,主人對我們家仆說,隻要我們代替王家從軍,便赦免我們的奴仆身份,讓我們做自由人。我以前給少爺做伴讀,也損失讀書人。”
張孝武哈哈一笑,難怪這小子幾個月前還是一副唯唯諾諾老老實實的憨厚模樣,不像個漢卒反倒像個書生,便問:“你做伴讀,自然認識幾個字了?”
“識得,雖是伴讀,但我學的比我家少爺多,他是見了書頭疼,老師更是頭疼。”
“哈哈哈……”張孝武大笑,身體逐漸恢複了體力,“讀書好,讀書好啊,讀書時,哪會有這麼多的事情,哪會想到生死。”
王一瑾笑道:“等將來不打仗了,我還想去讀書,想考個功名。”
張孝武笑說:“那我提前祝你高中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