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扭頭定是翻書,並且故意翻得嘩啦啦地響,來表示自己內心的憤慨和不滿。
翻著翻著,聲音輕了。
因為,它看進去了……
寫得真好。係統咂咂嘴,感慨道。
溫瑜不出意外地看著它的變化,這樣單純到單蠢的係統,雖然親近,但溫瑜是沒有完全相信它的。
不論是係統許諾了什麼好處,但這樣一個係統,可能還有很多的係統,號召了這些多已經死亡的任務者做任務,這件事本身,就散發著“不可輕信”四個字。
或許,係統相信這個設定和背景。
但溫瑜不相信。
尤其是,當她對這個世界的情況產生懷疑的時候。
主角意誌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竟然能夠剝離掉係統送來的東西,甚至還能剝離掉係統。
溫瑜知道,這其實是為了削弱身為任務者的她。
可是,能觸及到係統層級的力量,就越發顯得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主角意誌從她的魂靈中,剝離出了她的柔軟,這個舉動屬於主角意誌用來削弱她的手段。
柔軟有什麼用呢?
對於溫瑜來說,無情的理智的判斷,才能讓她無往不利,而這一點柔軟,她其實不覺得有用。
當然,這樣的想法,或許也是出自於現在的無情的理智的她。
可主角意誌卻認為,這能掣肘她。
光這點本身,就透著詭異。
溫瑜斂眸,這個最後一個世界,死掉了十九個任務者的最後一個世界,確實不同凡響。
詭異,有難度,很適合她。
“吱呀。”
眼前的門開了。
一點點光亮釋出,連帶著微弱的馨香之氣,在這疫魔屍的惡臭和血腥味之間,分外得醒目和清新。
光亮之中,不出所料,是沐顏。
她看到溫瑜時略有些吃驚,更多的是焦急,伸出手來拉她:“溫道友,疫魔屍凶險,快隨我進屋!”
而她出現的那一刹那,本已隔離的疫魔屍也開始躁動起來。
隻是再如何躁動,與溫瑜的距離中間,卻像是隔著銀河,根本無法跨越。
在那片人們無法看見的空間中,無限拉長的黑刺將疫魔屍阻攔住,它炫耀地擺了擺身體,可隨即又人性化地垂頭喪氣,似乎探了一口氣似的。
若是站在原處看,就會發現,整個快活樓中,之前盤根錯節的黑刺已經不見,隻剩下了這一根。
而這一根,是在與其他“爭奪跟隨權”的打鬥中,被揍扁的那一根,輸了團戰,便隻能留下來“看家”。
溫瑜自是察覺到黑刺的動向,她知道,這意味著,“妹妹”離開了。
微微揚眉的同時,溫瑜向後退了一步,避開沐顏伸過來的手。
她微微一笑,儘顯風度:“聖女莫要慌張,疫魔屍已被擋住,無法近前。”
沐顏這才注意到周圍情況似的,略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說著,她的視線越過溫瑜,看向她身後的折堂:“這位是?”
“他是不周城的醫者折堂先生。”溫瑜開口道。
聽到折堂這個名字時,沐顏眼底的顏色,暗了一瞬。
似是這個名字,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中。
連被叫出的資格,都沒有。
溫瑜沒有放過她的變化。
可不知道父親身份名字的女主,是不該有任何變化和反應的。
而主角意誌若是單純完美地為了女主沐顏而服務,在這樣一個被主角意誌絕對掌控的世界,是不可能讓女主沐顏顯露這樣的反應的。
不像是感情上的反應,就像是眼底開了個暗紫色的小燈,那一瞬間換了背景一樣。
溫瑜繼續在雷區上跳舞:“此前我身上有遺毒,是折堂先生妙手回春,幫我清除。”
“此次疫魔屍異變,也是折堂先生與我相伴,主動前來,以解這圍困之危。”
“但似乎,疫魔屍不得其門而入,這裡並沒有危險。”溫瑜笑笑,笑容儒雅,說出的話卻故意往沐顏心窩子上紮:“聖女,是你護住了這裡的人嗎?”
“不是。”
無情無欲的聲音,從房內傳來,溫瑜抬眸,就見到長了漂亮頭發的佛子明台,也走到了近前。
長頭發,便能掩蓋頭上的戒疤,這樣在這座城中,兩人都失去了記憶,不知身份,再日久生情就合情合理了。
溫瑜記得,如果和書中發展一樣的話,此時的明台,應該叫阿空。
這名字,看似是沐顏隨意起的,她原話是“隻是看著,就覺得他該叫阿空”,但實際上,切合的是此前佛子明台的法號“知空”。
是與沐顏傳書,彼此引為夥伴知己、有著特殊感情的知空。
也是眼睜睜看著師父淨遠抵抗疫魔,守護臨海城,最終圓寂而心生魔障的知空。
阿空這個名字,無意識地會提醒著這一切。
喚醒的,是佛子明台心中的魔障。
但此刻,明台的樣子和表現,卻與書中不同。
他走過來時,雖是長發,可身上那絲眾生平等憐憫的佛性掩蓋不住,看著像淡然,實際確實超脫。
“護住這座樓的,是剛剛在樓中的一位少女。那少女右眉眉心一點小痣,與閣下樣貌倒有七八分相似。聖女前來,隻是想與少女合作誅魔。”
這話將沐顏摘得乾乾淨淨。
是屬於佛子的剛正,以往被無欲的淡然所掩蓋,如今失去記憶,回歸本真,這點過於執拗的剛正,就分外明顯。
沐顏頭微低:“阿空說的是,我正要與溫道友說。”
她言語中並無什麼不愉,但溫瑜知道,她的心裡並沒有麵上這般平靜。
當然,這樣的不平靜,接下來,沐顏需要習慣了。
溫瑜眼眸微眯,對於明台的表現,倒是很滿意。
書中的明台,因為此前經曆過無雙拍賣會上震撼心靈的高光一瞥、禦獸宗中的名為幫助的誘惑,現偶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從此前單純報仇的執念,逐漸延伸到了對沐顏的欲望上。
至少,他並不抗拒。
所以,當進入不周城,失去記憶後,他剛正仍在,執拗仍在,隻是唯獨對沐顏起了特例。
即對彆人剛正,對沐顏執拗。
那樣不論你做什麼,彆人都是錯的,我隻對你一個人這樣的特彆,讓當時的讀者在評論區磕得飛起。
畢竟,這人可曾是佛子高僧,他當舔狗爽度能上升十個加號。
但現在,因為溫瑜這蝴蝶翅膀,沒有了那些牽扯的劇情,甚至還添了些彆的。
佛子剛正依舊,執拗依舊,隻是沐顏不再特彆。
很好。
溫瑜微微頷首,雖然仍有風度,麵上卻帶了幾分急切:“在下溫瑾,道友說的那位姑娘,應該是我的妹妹溫瑜,她現在就在裡麵嗎?”
說著,她有些等不及似的,快步往裡邁進。
等看到大廳內情景時,明台的回應也傳過來:“那位姑娘已經不在這裡了。”
他沒有隱瞞:“她走得突然,但這又像是她的性子。”
聽到這句話,沐顏抬眼看了過去,眸光中閃過一絲警惕。
阿空怎麼與少女這般熟悉了?
溫瑜笑了:“這確實是她的性子。”
“她無事便好。”
沐顏微微抿唇。這種感覺又出現了,明明是她人在這裡,可是他們卻在談論另外一個人。
本該屬於她的注意力,被奪走了。
沐顏聲音微揚,她轉身往回走:“疫魔屍在外,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破,我們還是進屋再詳談,說些正事。”
頭腦空間中,係統抱著肚子笑出了聲:【啊啊啊,正事!說妹妹就不是正事了嗎?她酸得都出味了!】
溫瑜唇角微微勾起:“不妨事。”
她眼中隱現驕傲和欣慰,是對自家孩子那種盲目的自信和誇讚:“既然是瑜兒布下的控製,那麼這些疫魔屍便不會突破。”
似是這話激怒了疫魔屍,哀嚎與拍打聲越發得重,可再怎麼掙紮,這些聲音,都局限在原地。
那個瞬間,沐顏站在那裡,感覺有點涼涼的。
除了這之外,她的心底,有另外一股情緒,那是——惱怒。
是一切明明儘在掌控,可卻被束縛住手腳,做什麼都白做的惱怒。
但她很快笑了,走在前麵引眾人進屋,在折堂經過時,肉眼可見地對他多了幾分在意,才關上了門。
然後,她對之前與妹妹的事情絕口不提,隻是看向溫瑾:“溫道友,不周城苦疫魔久矣,我與阿空想要集結有誌之士,一同前往疫障迷霧,誅殺疫魔,解救不周城。”
這便是書中屬於女主的主線劇情了。
隻不過進展沒有現在這麼快,畢竟還有無數小炮灰送上來被她感動,同時她還要與失去記憶的一號魚和三號魚談情說愛。
西街幫因為她的淨化能力並未消失,死死咬住她就是聖女,每個夜晚,都靠她的守護,再未有過傷亡。
沐顏的決定,是在某一個夜晚,誤入外麵,見到了那人間地獄,才不顧西街幫的勸阻,決定集結一個隊伍,去誅殺疫魔的。
那時,她的淨化能力已經得到了證明,且久久不消,放逐者和西街幫為了抱住她的大腿,自然還是給了一些應和的。
現在,隻到了還不過一天,這決定就已經下了,這樣的應和,自然是不會有了。
但誅殺疫魔的旅程還是要去的。
畢竟,那裡有使者岩漿,是蒲雲憶轉生的重要道具。
一旦他轉生成噬冉獸,隻記得一個人,失去了對沐顏的所有記憶,這條魚不攻自破。
“那疫障迷霧後的一切我也很感興趣,便與道友同行。”溫瑜頷首,玩了下話術,聽上去像是沒有拒絕。
沐顏笑了,如三月花開,透著點大氣的溫柔:“我就知道,道友一定會答應的。”
這話中,透著點親呢。
是瑪麗蘇女主們用來拉關係的套路手段。
沐顏玩手段,阿空卻在意另外一件事,他來到近前:“這位道友,可是恢複記憶了?”
腦子裡開始倒水的佛子,還是清醒的。
溫瑜看他一眼,笑著應道:“當然。”
“那道友可知,我的名字,我的過去?”阿空淡然發問,即使是他這樣的性子,聲音中也顯露出一點在意。
沐顏呼吸微滯,下意識地望過來,手指有些發緊。
溫瑜回道:“我不知。”
沐顏手指微鬆,可緊接著,就見溫瑜看了過來。
那眼眸中有溫柔,還有藏在那溫柔之後的、隻有她可見的占有和瘋狂。
“但我知道聖女的名字。”
“聖女的名字,是沐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