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停住了腳步，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背影，聲線顫抖地問，“媽媽，你是我媽媽嗎？”
於念沉默了。
她剛去世的那陣子，丈夫為了緬懷她，所以沒有選擇火燒，找了一家機構冷凍她的屍體，這樣可以隨時去看看她的音容笑貌。
但時間長了，他就把她給忘了。
她的屍體漸漸長出了屍斑，在骨化之前，她醒了，她太放心不下女兒了。
風平浪靜一臉難以置信，“你是江念？”
他臉色變了變，這才想起他冰凍屍體的事。
於念苦笑，“等我屍變後，我便一直在家附近逗留。我記得去世前你流了眼淚，握住我的手說，如果我走了，你一定終身不娶，一個人帶大孩子，可是才過三個月，我就看到有女人進了門。”
風平浪靜表情僵硬了，低下了頭，不敢正視鏡中那雙眼神複雜的眼睛。
當時他妻子去世時，他是情真意切地說下那番話的。
可是那三個月實在是太難熬了，他有錢了，有了很多錢，但每天回家麵對的隻有冰冷的牆壁，冷鍋冷灶，女兒也去上學了，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
他覺得死去的人是無法體會活著的人的悲哀的。
所以他想，前妻會理解自己的。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如果天上打雷，那必定是有男人在發誓。】
於念歎了口氣，“後來你交的女朋友，我一開始也並不想乾涉，但是我發現你回家越來越晚，忙著約會。女兒不大，還一個人在家，她不會做飯，隻能自己去學，一開始差點天然氣泄漏，是我偷偷關上的，後來，她慢慢地學會了，做飯做得越來越好。”
於念透過鏡子看風平浪靜一眼，“好像沒有你這個父親，她也能過得很好。可是我知道，她始終是害怕孤單，怕黑的。每一次晚上睡覺，她都要把頭蒙在被子裡，發抖好久才能睡著。房子很大，但冷冷清清的，對她而言，卻不是家。”
【嗚嗚嗚，看哭了。希望我媽媽長命百歲。】
【有了後媽，就有後爹。】
【心疼小姑娘，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難怪說，寧跟討飯娘，不跟當官爹。】
風平浪靜心臟一陣抽痛，“這些，我都不知道。當時她上小學了，我想著這樣可以培養她獨立自主的能力，她也沒跟我說，她害怕。如果她說了，我會……”
於念冷笑，“你會怎樣，你會在家頂多陪她一個月，又覺得這種周而複始的日子很無聊，然後又出門……”
風平浪靜攥了攥拳頭，突然發現自己無力反駁。
於念閉了閉眼，重新睜眼，眼底一片決絕。“後來我想通了。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憑什麼？當年我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日日辛苦操持家裡，結果把自己活活累死。現在後麵的女人住進來，享受衣食無憂的生活，還要我的娃受委屈？倒不如，我來做這個享福的女人，撫養女兒到十八歲。”
宴初皺眉看著她，“可是這些時日，為了維持你的肉身，你很辛苦吧？”
女孩立刻看向宴初，“我媽媽是不是每天都很疼，我和她逛街的時候，經常看到她走一會兒，就要停下來。”
“是的，覆蓋在屍體上的化妝品會讓她時刻受灼傷一樣的痛，身體腐爛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