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馬腳的謀殺,李/明夜不是做不到,但是……她需要一個化學實驗室,更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去策劃。
而且這一手能對土著用,但對角鬥/士未必有用。哪怕李/明夜能把隨處可見的嗅鹽搗鼓成一瓶酒,進而把海霧的消化係統都給燒爛了……對於角鬥/士來說,這也就是一兩個消耗品的事兒。
當然,李/明夜的手段不至於這麼簡單粗/暴,這隻是一個例子而已,但也不難看出此人確實是動了殺心了。團隊成員的突然死去,明顯會讓堡壘團隊驚慌失措或按兵不動,李/明夜不是嗜殺之人,她考慮如何殺/人,隻是不希望對方給她添亂,或者是希望對方按她所想的方式給彆人添亂。
不論怎樣,李/明夜都打算趕緊去女浴/室把自己這一身風塵洗了去。這四天多的功夫,她頂多就沾了點水揩了把臉,一身血/腥味兒與火/藥味兒全鬱結在骨子裡頭,連呼出的廢氣裡都是鋼鐵與殺/戮的氣息。https:/
李/明夜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還是比較愛乾淨的,雖然其實她也不膈應臟。兩天奔波,生死之戰,又紮紮實實挨了幾記狠的,最後意外殘廢,回程時分又一路神/經緊繃……哪怕她是隻貓,恐怕都沒空舔毛了。
李/明夜廢了一隻手,實在是有些不方便,半晌才把自己徹底折騰乾淨換上一身乾淨衣服。
這是一身兩件套,擁有線條利落堅/硬的厚墊肩,腰身收緊,裙長過膝,深灰色的軍裝式套裙透出一種女性化的硬朗。現在還是女人穿裙子打仗的年代,戰場上的女性通常隻有兩種選擇——裙子,或者什麼都不/穿。
洗完澡之後,李/明夜才覺出了自己這四天下來的精疲力儘。她的神/經緊繃太久,被熱水一熨,烈酒般的刺/激全褪了下去,隨之泛起了令人腸消骨軟的昏眩後勁。
肉/體的疲乏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除,但精神與心力上的禪精竭慮並不是那麼容易克服的。哪怕是李/明夜這樣意誌頑強的人,都不得不決定先睡一覺再做打算。考慮到當前環境的暫時安全,李/明夜強撐著睡意回到了房間,剛剛走到床邊,就像一具背後中槍的屍體一樣一頭栽了下去,幾乎剛剛落到床/上就睡著了。
這一覺下來連個夢都沒有,李/明夜睡了三個小時。她其實依然極其疲倦,但是這裡畢竟是曆練宇宙而不是專屬房間,哪怕是精疲力儘了,她的腦子裡仿佛都繃著一根弦,提醒她獲得了最低限度的休憩之後便重新睜開眼。
睡醒了之後,李/明夜在特彆行動隊中稍微透了透氣,四處轉了轉,考慮接下來的行動——通常來說,加入魔法實驗室的其他人會在雜項負責人那裡領/取任務來完成,由於角鬥/士們的身/體素質與各項屬性都是超過普通土著的,所以他們會負責一些普通土著處理不了,但數量稀少的巫師們又抽不出手來解決的事情。
比如弗裡德裡希口/中的“跑腿”,當然不是送送文件這樣的活計。眾所周知,魔法實驗所需要的原材料當然不能通/過普通途徑獲得,甚至弗裡德裡希本人就是一個黑巫師,所以他需要的東西自然比較麻煩——變形蜥的皮、鳳凰的眼淚和羽毛、活的火蜥蜴(血液具有治療功效)……這些需要角鬥/士們上山下海地去找;弗洛伯黏蟲(魔藥增稠劑)、金飛俠(一種瀕臨滅絕的魔法鳥類)的眼睛和羽毛、火灰蛇的卵(冰凍起來的卵可以做春/藥或者治療熱病)……這些需要角鬥/士們領了錢之後去德國魔法世界的黑市中購/買,當然,其價/格不定。
李/明夜其實相當希望能領到跑腿的活兒,她著實是有些好奇“德國的對角巷”和“德國的翻倒巷”(黑市)是什麼樣的。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明夜卻突然看見一個紙飛機斜斜地對著自己飛了過來。
這個紙飛機以一種近乎於優雅的姿態平/滑地飛到了她的麵前,隨後便直立了起來,紙飛機的尖頭還人性化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隨後一側機翼彎折,頗為彬彬有禮地對她“頷首”算作招呼。在打完招呼之後,這個紙飛機居然自行在她眼前攤開了,露/出了其中一行龍飛鳳舞的德文。
“波爾格先生找我?”李/明夜頗感興趣地對著紙飛機挑了挑眉,“可是我不認路。”
紙飛機在得到了回應之後,立刻重新把自己折疊了起來,繼而便徑直朝著實驗樓飛了過去,一副“跟上”的氣派。
“好吧……真是萬能的魔法。”李/明夜小聲嘀咕了一句,跟在這個神奇的小飛機後頭走向了實驗樓。
實驗樓從外表看並不顯眼,但是一跨進其大門,人會生出一種莫名的“穿透感”,仿佛跨過了一道透/明無形的隔膜一般。一旦穿透了這層隔膜,李/明夜才發現,這棟實驗樓居然內藏乾坤。
從內部看起來,這實驗樓的占地麵積有近千平方米,往前走一些便可以看到,這實驗樓內部呈核心筒結構,一層層樓層猶如一個個寬闊的圓環般扣在一起。站在環型走道的雕花鐵欄杆旁側觀察,便可以看到地麵上有四層,最上端的穹頂竟然仿佛是透/明的,午後慵懶的斜陽投下一捧流金,落在中庭那深深/插/入地/下的兩架電梯井上。
而地/下部分則大約有七層,但居高臨下地望下去,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仿佛能直接看到大地那深沉搏動、時不時積蓄起岩漿和震顫的地心一般。這實驗樓中人來人往,時不時有紙飛機、文件袋等等在其中往返穿梭,甚至還有熾紅色的吼叫信夾雜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或許是由於這裡的巫師都來自於以嚴謹著稱的德國的緣故,所以即使是紙飛機都會極其有風度地等候電梯,並在人們頭頂上排隊,待開門後依次有序地飛入電梯之中。這兒唯一不怎麼守規矩的就是那些氣勢洶洶的吼叫信了,它們也等電梯,可是它們從不排隊,常常門一開便急不可待地衝進去,將那些排著隊的紙飛機們撞得一團糟。
李/明夜的小飛機引著她到了一樓的電梯門口,在向上的按鈕上方停了停,門旁的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對紙飛機道:“這是往下的。”
紙飛機還真聽懂了。它又飛到了另一架電梯門口,在得到了想要的答複之後,便十分正經地排到了紙飛機隊伍的最後一位。李/明夜在後頭看得差點樂出來,忍著笑排到了等候的人群中。
電梯來的很快,根據李/明夜的觀察,其速度絕對是會引人不適的,然而大約是施有魔法的緣故,從中走出的人倒都麵色如常。等候的人走進電梯之後,排著隊的紙飛機依次在自己想要去的樓層按鈕上停留,站在按鈕旁邊的人便非常自然地為它們逐一按了樓層。
李/明夜的小飛機因為額外擔任了引路的職責,故而沒有與它的同類們一起在人們頭頂列隊。這架小飛機停在李/明夜的肩上,時不時人性化地抖抖機翼,一副飛太久了休息一下的樣子,還有幾分可愛。
“每次看到它們我都想問,我們為什麼不能用這種方式來傳遞物品?”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指著紙飛機對與他同行的人抱怨道,他手裡提著一個箱子,“對於科根先生(應該是巫師)來說,這隻是一個——那個魔咒叫什麼來著——漂浮咒?飛去咒?——就能解決的問題。”
他的同行者聳了聳肩道:“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是這樣的,可是有一回兩個箱子撞到了一起——它們飛起來比真正的飛機更加笨重。那一次事/故引發了一場小爆/炸,你知道的,魔法材料通常比較不穩定,而且相當危險。”
“好吧……我想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人們擔心那些飛來飛去的小零碎會掉下來。”先開口的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箱子,無奈地道,“這可不是能用簡單的‘頭/破/血/流’來解決的。”
或許是由於研究人員大多是對新事物孜孜以求的科學工作者的緣故,這兒的麻瓜與巫師融合得相當好。人們習慣了魔法的便利,並依賴它,讓它成為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巫師與麻瓜的鴻溝並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他們從根本上存在的差異是如此的殘酷。
——魔法,是隻屬於少數人的奇跡。
哪怕此處看起來一派和諧,但李/明夜從未忘記,這棟樓外森然矗立的鋼鐵教廷。
李/明夜心中一動,不由猜測起了格林德沃的目的。這位黑巫師毫無疑問是具備雄韜偉略與絕世之才的,她相信對方必然有某種自信,能夠繞過巫師保密法,建立一個他理想中“由仁慈的巫師統/治世界”的新秩序。
這個理想毫無疑問有兩大阻礙——世俗政/權,以及教廷!隻要這兩個阻礙還在,哪怕巫師與麻瓜的融合再和諧,這種融合也是極其不牢靠且脆弱的,第二特彆行動隊已經像一個試驗田一般反饋出了這個結果。
世俗政/權代/表著這世界上大多數普通人,而教廷立足其中,依靠大眾的信/仰維持生存,這二者在本質上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體。巫師畢竟是少數,如果格林德沃真的想統/治世界,那麼這二者都是繞不過的坎。
隻能與少數人保持一致的政/權是不可能長久的。哪怕是皇權社/會,擔任統/治者的皇帝也得與貴/族階層站在一起,完成自上而下的權/利輻射,並以此來統/治他的國/家。
如果格林德沃隻是想當德國/全世界魔法界的皇帝,那倒真是簡單很多了……隻不過,如果劇情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動,這位黑巫師將會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
誠然,格林德沃的智慧與實力是毋庸置疑的,但理想主/義者的本質是什麼?
——哪怕煢煢孑立,也依然要對世界呐喊,讓所有人聽到自己的聲音。
李/明夜想起了裡昂,不由抽/了抽嘴角,決定暫時放棄猜測格林德沃的想法。這種空中樓閣般的猜測和推理是她本能厭惡的,最重要的是,她本人的思維模式與那些理想主/義者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在李/明夜天馬行空地猜測時,電梯已經到了頂樓。紙飛機興高采烈地從李/明夜的肩上起飛,繼續引著她穿過走道與走廊,來到了一扇實木雕花的門前。
李/明夜敲了敲門,裡頭傳來弗裡德裡希清清爽爽的一聲“請進”,同時門也自動打開了。小飛機悠悠哉哉地飛了進去,在弗裡德裡希的辦公桌上著陸,最後像個普通的紙飛機一樣,連一下都不再動彈了。
弗裡德裡希的辦公室極為舒適,他擁有很精致的壁爐、柔/軟漂亮的沙發和扶手椅。他的家具都是胡桃木的,邊沿雕刻著流暢漂亮的花紋。牆壁上掛著幾幅畫,其中兩幅畫的人物似乎正在吵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熱/烘/烘的、屬於牛奶和紅茶的甜香,其來源顯然是一旁茶幾上的銀製茶壺和茶杯。
這確實不像傳統意義上黑巫師的房間,但也沒有任何法/律規定黑巫師必須住在陰森森的下水道裡。追求享樂與舒適是人的天性,人之所以要努力奮鬥,不過就是為了能夠最大限度地取/悅自己。
弗裡德裡希此刻正與一名老者坐在會客區喝/茶。這名老者的麵容具備一種研究者的風度,度其舉止,能看得出來其身份不低。
“科蒂小/姐。”弗裡德裡希遙遙招呼了李/明夜一句,“這位是格拉夫教授,他是咱們這兒的生物化學的一把手——我常常把他負責的那些玩意兒稱之為‘麻瓜們的魔法’,把教授稱為‘德意誌最出色的麻瓜巫師’。現在我們有個問題,這位巫師先生不可能像我這樣,通/過壁爐輕輕/鬆鬆地回家享受他短暫的一天假期,他也不樂意在身邊帶上十幾個黨衛軍——”
“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引人注意,而且這會像上次一樣嚇到我的孩子們的,弗裡德裡希。”格拉夫教授溫和地說道。
“好吧!但不論如何,你的安全必須得到保/障。希姆萊上次通知過我,最近波茨坦的治安不是很好,下水道裡的老鼠又躥出來瞎轉悠了。”弗裡德裡希聳聳肩,“我們這些巫師與一些掌握了魔法小手段的雜工(角鬥/士),真遇上意外也沒什麼辦法——魔法部那該死的巫師保密程度評級表可不是吃素的,那玩意兒就跟40歲的女巫一樣敏/感多疑,我可不想讓你吃上一個混淆咒或者一忘皆空。”
他說到此處,驀地頓了頓,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李/明夜——這位自見麵以來一直顯得爽朗大方的黑巫師,第一次顯露/出了銳利而老辣的一麵。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據我所知,科蒂小/姐對於麻瓜的火/藥武/器與決鬥都十分擅長?”
——果然曝光了,李/明夜在內心歎了一口氣。她神色不變,平靜地道:“確實如此,波爾格先生。”
在弗裡德裡希表現出對於克拉拉的異常興趣之後,李/明夜就猜測過此事早晚會曝光,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她選擇巫師果然是選對了……
很顯然,弗裡德裡希本人或者其他巫師中,毫無疑問有一名攝神取念大師。不過比較幸/運的是,巫師們果然如她所料的不怎麼在乎西蒙的死活,甚至因此對她更放心了些許,故而乾脆地把這件事瞞下了。
此事不曝光,巫師們不僅獲得了一個可以放心使喚的雜工,甚至還能以此遙控文森特,從而在教廷腹地插/入一把窩心刀。
——這才是巫師們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也是李/明夜與文森特做出不同選擇的真正原因。這兩個神/經病的腦子都足夠精明,這種程度的勾/心/鬥/角對於二人來說不在話下。
而針對此時突如其來的保/鏢任務,則更好解釋了……
在弗裡德裡希這位魔法實驗室總負責人的角度上,自然不會關心那些“雜工”是否擁有高超的身/體素質或者槍法,他頂多隻知道這些“雜工”具有巫師潛質。而巫師的魔法,顯然是不怎麼適用於波茨坦的街頭表演的……
於是李/明夜作為唯一一個走捷徑進入高層視線的複合交叉類人才,變成了弗裡德裡希的第一選擇。
“科蒂小/姐的左手似乎有些不方便?”格拉夫推了推單片眼鏡,打望了一眼李/明夜裸/露在外的左手。
“我用右手開/槍,格拉夫教授。”李/明夜微笑著道,“如果您不放心,也可以讓波爾格先生派遣幾位出身黨衛軍的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