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夜擺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她的目光隨即轉向在場幾名身著異世裝甲的半神,心念微微一動,將一切屬於絕地大師路易斯·科蒂的異界“魔法”消於無形。在諸人的驚呼聲中,她對傑克略一點頭,隨即施展幻影移形,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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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圖特加/群島的旅者大教/堂內。
石匠還沒有入睡,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已經習慣了少眠。他的雇主十分挑剔,出手卻十分大方,足以令他願意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竭力嘗試滿足雇主的需求。反正,圖特加嚴苛的宵禁/令一向與旅者大教/堂無關,而且……作為靈能者,他也並不像凡人那樣每日都渴求睡眠。
這世上有許多靈能者,其中一些格外強大且擅長戰鬥,甚至被人尊稱為半神,但就像並不是每個凡人都能成為戰士一樣,也有一些靈能者並不擅長戰鬥。他們更希望將自己的天賦用在其他方麵,比如藝術、學術、工作或生活。石匠就是這類人之一。作為自然係靈能者,石匠的戰鬥實力即使在同位格之中都相當的一般,但他有兩處遠超同類的優點:他出身於城市中產階/級,受過一定教育。另外,他的審美很不錯。
憑借這些優點,他成為了一名出色的石匠、優秀的建築設計師、嫻熟的裝修設計師、以及……一名拿100人份的工錢,效率卻足以抵300人的建築和裝修工/人。他用靈能而非工具雕琢他的作品,不論是土壤、植物、木頭,還是大理石,都樂於聽從他的差遣,自行從運輸貨車上挪移到他麵前,然後遵循他的意願,乖/巧地成為他所希望的任何形狀。像這樣的人,理所當然是很能賺/錢的。
當同位格乃至於高位格靈能者在各處遺跡、廢墟、秘境、戰場等凶險之地揮灑血汗,為一份魔法材料或詛咒物打破頭時,石匠卻早早就娶妻生子,住上了豪華的房子,養了五六個聽話能乾的黑奴,雇了一個出色體麵的管家,還攢下了一大筆家財。他甚至為陸地君主修建過離宮——當然,那次他僅是建築設計師之一,一名魔法比他更厲害、審美也更棒的家夥是他的頭兒——但不論如何,這都是他職業生涯之中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在陸地上的文明大都市定居,從未想到自己竟然會來到這座海盜之城,然而在一個傍晚,他的前任雇主,即一名為某位公爵服/務的管家,派人叫來了一輛馬車,而車夫敲響了他的門。
在公爵大人的會客室裡,石匠見到了自己的現任雇主約克大人。約克大人是一位尊貴的半神,高貴,俊美,完美無瑕,微笑映襯著如火如荼的晚霞,令人隻恨不能停住時間,好多欣賞一會兒那令人心醉的絕美儀容。跟約克大人比起來,那位以英俊瀟灑氣度不凡而聞名的風/流公爵瞬間黯然失色,活像是不幸站在鳳凰旁邊的火雞。因此當約克大人提出要請他乾活兒時,他幾乎是一口就答應了,隻因他萬萬想不到,約克大人這樣高貴完美的半神,竟然會跟野蠻邪/惡的海盜扯上關係。而當他稀裡糊塗地在一瞬間就來到圖特加之後,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好在他很快便釋然,並立即對工作起了濃厚的興趣。
在約克大人的規劃中,旅者大教/堂將是一棟極偉岸華貴的建築,除了完整複雜的教/堂主體之外,還有修/道院學校、演武練習場、職工和學/員宿舍等布置。而僅僅一座大教/堂,並非約克大人宏偉藍圖的終點。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選址還沒定,但一定會是在英格蘭的某個大城市裡,再下一座則是在印度某地。石匠不知道約克大人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說服英王親自動用權能壓/迫國內諸多宗/教組/織,力排眾議為“旅行之主”這一陌生新奇的尊神信/仰切下一塊如此大的蛋糕。他也曾好奇問過這個問題,他的主人則神秘地笑了一下,指向身旁男子:“多虧了他。”——石匠認識這個人,雖然是一名強大的靈能者,卻是個孤僻陰鬱、脾氣暴躁、粗/魯不堪的下等人,其名為阿爾伯特。難道這阿爾伯特竟然是英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不論如何,石匠都很希望能繼續為約克大人服/務,完成那些計劃內的宏偉建築。他的主人擁有如此龐大的資源,他渴望能儘情使用它,使自己的作品永垂不朽,而他也將青史留名。
目前圖特加旅者大教/堂的主體建築框架已經大致完工,隻差室內細節方麵的填充。作為總設計師,石匠每日儘心竭力,就連夢裡都是該如何讓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不知多少次,他從夢中得到靈感,便強令自己醒來,趕往教/堂。今夜也是如此。然而今夜,當他意外於竟然沒有暴風雨,並匆匆趕到祭壇時,卻發現祭壇前已經有人了。
“你是誰?!”石匠警覺地厲聲喝問。隻怕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竊賊!
祭壇後方乃是旅者奧利西歐的塑像,高17英尺,通體由一塊猶如彩虹凝聚的無暇美玉雕琢而成,蘊含有滂湃純粹、如同最頂級聖遺物的奇特能量。要知道圖特加可是個賊窩!而這雕塑又非真神當麵,卻一看就非常非常昂貴。假如是靈能者出身,恐怕顧忌雕塑中的力量不敢下手,反而是凡人,說不定就膽大包天,竟然敢於潛入教/堂,試圖把雕塑敲下一塊來。
這一個多月以來,巡夜人、石匠以及建築裝修工/人們已經逮住了十來個賊人,稀奇的是,這些賊人通通沒有動手,而是呆站在祭壇前思考,被人搖醒後則立刻痛/哭/流/涕,聲淚俱下地總結自己這失敗的一生,令逮住他們的人頗感滑稽。值得一提的是,這些人目前大部分在碼頭賣力做工掙錢,小部分則在做工之餘纏著教/堂人員,死纏爛打地苦求對方教授拚寫和算術……總之,經過對自己人生徹底的思考與反省之後,這些小賊已經成了全天下最正能量的一波人。教/堂諸人驚訝好笑之餘,亦不由對旅者的神力深感敬畏。
石匠一邊大步上前,一邊在心中琢磨,這次是不是乾脆把賊人留在工地算了。打工嘛,在哪裡打工不是打?教/堂這邊薪水不低,隻要看得懂他畫的圖就行。然而緊接著,他就看見祭壇前那人轉過身來。虹之玉七彩煥然,清油燈光影搖曳,勾勒出一襲烈豔如火的紅袍,以及一張白/皙姣美的麵容。這是……
“使徒大人,呃,路易斯夫人。”石匠瞬間停步,不由有些結巴。雖然素未謀麵,但他知道這是旅者座下第一使徒,真神意誌在人間的代行者,他所有雇主中最尊貴的一位。他拘謹地行了一禮。
“晚上好,讚恩先生。”紅衣的教宗對石匠微一點頭,露/出一個柔和如同星光的笑容。
她的聲音輕柔悅耳,風度優雅從容,其體態容貌也並非毫無瑕疵,然而就在這一刹那,就在石匠的眼中,她的所有缺陷通通消失不見,變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完美。“……原來您是這樣的。”他忍不住喃喃說道,“真該死,我應該扣凱格的錢。”凱格是一名畫師,由他推薦來這裡,負責繪製布道室的壁畫和聖/徒像,現在已經乾完活回家了。明天一早把人叫回來重畫還來得及,他心想,然而轉眼間便打消了念頭,“不對,應該找靈能者來畫,凡人總是不夠敏銳,缺乏對美的感知……”
“精益求精固然很好,但也不必太過執著。”李/明夜微微一笑,轉過身來,抬頭望向旅者雕像,“這雕像是你雕刻的?”
“是的,夫人。”石匠頓了一頓,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請問使徒大人,這尊雕像雕得如何,是否還原出了旅者尊上的風采?”
“要我說,不是很像。”李/明夜說道,“因為他人眼中的奧利西歐沒有固定的容貌,每個人眼中的奧利西歐都存在一定的差彆……這是他的力量之一。”在去星球大戰宇宙之前,李/明夜眼中的奧利西歐一直有點像《星戰》電影裡飾演歐比旺·肯諾比的那名演員,但自她從星戰歸來之後,不僅發現他跟那演員完完全全不像了,甚至還變得有點像她的初中班主/任。“不過,你的雕像讓我產生一種感覺——雖然容貌並不非常相似,但這就是他。你一定見過他。”
“使徒大人明見。”石匠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控/製得很小心的得意,“約克大人慷慨地將旅者尊上以及諸位使徒的容貌注/入我的心靈之中,但我仍然害怕無法完全還原出尊上的風采,因此在我動手雕刻之前向尊上祈禱,希望能得到一些啟迪。那天晚上,我夢見了尊上。我從沒見過祂,但一見到祂,我就知道這一定是祂……”
雖然還沒有加入聆星者,但這個人已經是聆星者的信/徒了,李/明夜心想,雖然他自己還不知道這一點。年輕的石匠以為自己僅僅是屈服於金錢和權/勢,但弗蘭克僅憑魅力就足以輕易摧毀一個人。即使不用任何能力手段,那名血族大宗師也可以把這世上最頑固的心靈馴服為忠心耿耿的奴/隸……
——而奧利西歐則可以重建他。
石匠仍在滔滔不絕,詳細地彙報自己的近期工作,竭力誇口大教/堂建成後的輝煌勝景,同時又提出嶄新的、美輪美奐的暢想,希望能從這位尊貴的第一使徒身上爭取到下一座旅者大教/堂的設計權力。李/明夜本人並不是很關心設計者的具體人選——反正這件事肯定會有合適的人來做——但從他的熱誠與激/情中,她意識到這名石匠會付出一切去爭取這份權力。她給出的不過是一份工作,而他將其視為榮耀。
“這是一份過於沉重和繁瑣的工作,即使對靈能者也是一樣。”李/明夜溫言說道,“讚恩先生,你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哪怕僅是睡上完整的一覺?”
“這不重要。”石匠堅決地說道。
李/明夜搖了搖頭:“這很重要。你的境界不足以使你的身/體承受這樣長期的負擔,疲憊會讓你出錯,出錯會讓你無法完成工作——而無法完成工作,會讓你失去下一份工作。假如你真想從我這裡繼續得到工作,那你更應該把現在這份工作做好才是。”她頓了頓,微笑起來,“所以,現在先去好好睡一覺吧。”
“我……”石匠剛剛吐出一個音節,忽然有所察覺,轉身望向敞開的大門。
一個人站在那裡,一個老人。
老人曾經高大健壯的身軀已經略微有些佝僂,粗糙的棕褐色皮膚遍布溝壑,每一條皺紋都深深鐫刻著對衰朽的哀怨。但不論如何,他給人的第一感覺仍舊是英俊的,英俊而又狂野,其氣質中含有一種原始異教神明般的野蠻與神秘。在凡人眼中,這是一位很英俊也很乾練、看起來十分睿智的老人,好像異教部落大祭司般的人物,然而在靈能者眼中,老人的力量深藏不露,就像漆黑深邃的大海,人們即使被海洋吞沒,也不會知道海洋的浩瀚深度。
——然而,在修為更加高深的靈能者,即半神眼中,這名老人卻是一個幻影。一個強大凝實到擁有物質實體的幻影,如他親臨。
“蒂格·斯帕羅先生。”李/明夜對著老人微微欠身,以手撫胸,行了一個絕地大師之間的見麵禮,“初次見麵,我是路易斯·科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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