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尋歸途番外一·春節(二)
從前公/司出來之後,靳一夢本想著今天才年二十八,不如帶李/明夜在附近轉悠一天。東枝跟北/京比再怎麼鄉下,到底也是撣邦首府,景點還是有一些的,像塔群、跳貓寺、茵萊湖、水上市場什麼的,都是外地遊客必去景點。況且他們是在度假嘛,度假哪有不逛景點的?結果李/明夜對這些都沒多大興趣,隻提出要去他前公/司的培訓基/地轉一轉。
“我在孤山和鐵丘陵見過更加壯觀的塔群——用矮人、精靈和人類的頭顱堆成的高塔,時至今日,再沒有其它塔給過我這樣的震撼。我見過更加精美、曆/史也更悠久的寺/廟,足有一萬年曆/史的諾莫斯星浮空絕地聖殿,而我本人正是它的主人,並且我還在裡麵開過會。還有完全由思想構成的聖堂,梵天那早已死去的頭顱。至於湖和水上市場,你認為它們能超越納布星和潘多拉星麼?那次我們翹班去度假時,納布的水上市場令我記憶猶新……還有那些到處橫衝直撞的岡根小販和他們該死的小破船。”李/明夜聳聳肩說道,“在經曆過這些之後,我對緬甸的所有興趣都僅僅源自於你,親愛的,因為你曾經在這裡生活,所以我才想來看看。給我看一些跟你有關的東西。”
“我聽明白了,你把我當景點來著。那行吧!我作為老板,就帶咱們老板娘巡視一下,看看那幫小兔崽子把老/子的心血糟蹋成啥樣了。”靳一夢笑道。他牽起李/明夜,二人一同起飛——然後晴空中陡然響起一聲炸雷。幾乎同時的,他們都感到了一種沉重的束縛感,好似一頭紮進了無形但極度堅韌的羅網裡。“我/操?”他趕緊拉著李/明夜落地。
然而影響已經造成。天空立刻從晴朗轉向陰沉,烏雲從遙遠的天際疾速趕來,其中有電火在醞釀。看來源自主宇宙的阿斯加德戰術終端的使用——尤其是戰術終端從物質世界中抽取遊離能量,以供使用者飛行這一近乎玄幻的科技行為——給這個d級世界的法則造成了一定刺/激。
李/明夜鬱悶地抬頭望天。在她的心靈深處,心靈扶木那片屬於“原力·閃電”的樹葉微微顫/動,以貼合風雲與雷電的頻率。短短一瞬間的感應之後,她說道,:“法則衝/突的時間太短、程度也不高,它不會攻擊我們,但平衡已經被打破。一會兒要下大暴雨,風也很大。我是不是坐不了你開的直升機了?”
靳一夢也抬頭望天:“這天氣……你想坐直升機的話,可能得明天了。明天就年二十九了,要不下次來了再坐吧?或者年後再來也行。”他頓了頓,又道:“你要不想逛的話,不然咱們直接就回老家,收拾收拾準備過年了。”
李/明夜對此沒有/意見。
“回老家”這一過程相當簡單愜意,不過兩個幻影移形而已,就避開了中/國那舉世聞名的恐怖春運。二人的落點就在靳一夢姥姥家小區門口,即李/明夜上次過來時留下的錨點旁邊。靳一夢落地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刨出了自己埋在道旁小花園裡的那台已經法則化的諾基亞n97。他吹開塵土,解除鎖屏,屏幕上赫然是一條已讀短信,來自於他姥姥的保姆趙姐,詢問他今年是否回家過年,而這條短信已經得到了回/複。他低頭又發了一條,隨即將手/機揣進兜裡。
李/明夜將錨點留於此處,就相當於一部分的她待在這裡。借由她的力量,他可以不定期收到彆人發至這部手/機中的訊息,並回/複那些訊息……假如他們都有閒,他甚至可以用這部手/機接打電/話。本宇宙去年春節時,他們都脫不開身,他正是這樣送上了祝福。
“我給他們說我今/晚到。”靳一夢笑道,“現在咱們得去商場了。行李箱啊啥的都在家裡,內/衣之外的現代衣服也就一兩件,嘖,槍啊子彈啊魔法材料啊黃金啊藥啊,這些倒都是滿的……我也不能給我姥姥說這是國外特產啊!”他想了想,很快有了思路,“算了,不去商場,去機場買吧。機場啥都有賣,帶洋文的東西也多,隨便買點帶回來。”
“彆的倒也罷了,槍如何不能算特產?說我們去年在美國就是了。實在不行,我現在去把伊恩綁來。”李/明夜笑道,“哦不對,伊恩得算法國特產。”
靳一夢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你被文森特帶壞了。”他說著便牽著李/明夜往外走。適逢其時,在這遠離市中心的城郊,一輛空出租車竟然駕到。他便一抬手攔住了。
“呃,有嗎?”李/明夜聳聳肩,“用凱特的話來說,我一向刻薄。”
“你以前刻薄起來是這樣,對自己人沒這麼直接。就比如我練你那個英語口音的時候,給你說‘howdoyoudo’,你就站那兒打量我,回我一句‘你好,小莎士比亞’……”..m
“好吧,那我該怎麼回?我想想,‘你好,尊敬的同誌’?”李/明夜撇撇嘴,“我當時穿著家居服,甚至都沒有穿拖鞋,正在廚房倒咖啡。這時候突然有個人走過來,對我說‘howdoyoudo’……”她刻意拿捏著腔調,以標準的播音腔說出了這一句,“我的老天。你下次一定要給弗蘭克也玩這一出,我很好奇他的反應。”
靳一夢於是又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二人不久就抵達首都機場。這裡仍然是靳一夢記憶中的模樣,乾淨、寬廣得接近龐大——並且,客流量尤其的多,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兩人隨便買了兩張機票,就排隊進了安檢,開始瘋狂購物。中間靳一夢接了一次家裡電/話,稱自己已經抵達北/京,不用人接,一會兒自行打車回家。又四十分鐘,他接到了徐少秋的電/話。
彼時靳一夢正推著坐在行李箱上的李/明夜,在來往行人或驚豔或震/驚的側目中,旁若無人地往一家名表店走——難得見老婆有喜歡的裝飾品,他打算給她買幾個適合女孩子用的漂亮手表。後者見狀,捋起袖子把兩隻手都伸了出來。她右手上是靳一夢那支陀飛輪商/務表,無名指上還戴著他們的婚戒,左手上是靳一夢的姥姥林以蘭送她的玻璃種翡翠手鐲,這還僅僅是看得見的。若是再加上被她隱藏了外觀的裝備(四個手部加兩個腕部),這兩隻手上當真是滿滿當當。
“你可以換著戴嘛,配衣服戴。”靳一夢嘀咕道,又見李/明夜執意不肯走,甚至兩腳踩下來牢牢蹬在地上,便隻得算了。“我就尋思你剛買了個紫色的大衣,也買個紫的表配一配唄……”這時他手/機響了。他兩手都占著,不方便接電/話,遂將其中一個行李箱交給李/明夜,讓她挪到身前推著。“喂,乾嘛?”
徐少秋在電/話那頭笑道:“大忙人,聽說你要回國過年啊?”
這時李/明夜發現遠處有一家男裝店,服飾設計麵料皆是頗合自己品味,便往前一指,靳一夢就推著她坐著的行李箱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啊,怎麼。”他隨口應了徐少秋一句。
“難得。我尋思你不正忙著人間蒸發呢麼,蒸發到一半回魂了,還抽時間來過個年?”
靳一夢聞言就笑了:“說的也是,這是我的不對啊!哎呀我真是罪該萬死了,我給您賠罪,給您添麻煩真是不好意思。我就隨便放個風,忘了跟您請示報備了。”
“你少他/媽跟老/子陰陽怪氣的。”徐少秋笑罵道,“你說你,催老/子給你搞身份的時候跟催命一樣,身份搞好了又他/媽不用,鬼知道又埋哪個山頭去了。算了懶得管你。這次回來待到幾號啊?”
他們計劃停留兩周左右。“沒意外的話,二月四五號吧!”
“嘖,多難得回來一趟,再留幾天啊,六號就是元宵!過完十五再走。給你講啊,老/子新發現一家館子,絕了!聽說那廚子祖上是以前宮裡頭的禦廚啊,嘿這以前伺候皇上的就是不一樣哈,人架子大,十五才上班。”
“看情況吧,沒事兒的話大概可以。”
“挺自/由啊還?也是,你什麼時候不自/由?一直都太自/由了你。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在北/京我還放點心。最近東南亞都不太平,尤其是泰國那邊,你又玩失蹤,老/子天天查新聞,提心吊膽的……”徐少秋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欲言,卻又止住,“算了,大過年的不說這個。”
“過完年也甭說。”靳一夢說道,“不對啊,過完年爺就回美國了,才懶得聽你嘮叨,媽/的一天到晚碎嘴個沒完,每次一開手/機就是你那破短信。少吃點兒鹽吧,看你一天天閒的!”這倒是實話。後來徐少秋的短信李/明夜都懶得轉達了。
“嘿,人漂亮姑娘求著我發短信我都不發,你還給我擺臭架子。能收到老/子的短信,是你那破手/機的榮幸。”徐少秋笑罵了兩句,倒是真的不說了,“行了不跟你扯了,節前這時候忙著呢。初一早上開門候著啊,我帶小雯(他老婆)和你大侄/女給你們家老太君拜年去,哎對了,我閨女你還沒見過吧?你丫出生滿月周歲通通錯過,好意思不?見麵紅包得給老/子包個大的啊,小的不要。掛了。”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包個大的,還小的不要……真他/媽不/要/臉,包個四合院要不要啊?”被掛了電/話的靳一夢捏著手/機嘀咕了一句,將其揣進兜裡。他嘴裡罵著,嘴角卻在笑,欣慰喜悅的同時,又略帶一點點驚訝。“這才多久,一年半多,這小子啥時候造出個閨女來了?”他自語道。
“按照徐少秋的麵相和可見命理,他是34歲——也就是去年有的女兒,39歲又會多出一對龍鳳雙胞胎,43歲以後應該還有,隻是我不睜眼看不清。反正你如果要送四合院,記得至少準備三套。”李/明夜笑道。她很喜歡看靳一夢跟徐少秋或陳柏說話,每當這時候,他的神情話語都會活潑不少……準確來說,是年輕不少。就連跟文森特或js鬥嘴,他都沒有如此放肆過。
“我靠,三個?那送不起。”靳一夢聞言不由樂了,樂完後又思考起來,“唉,我給那小丫頭包個啥好呢……明天找個金樓,給她弄個長命鎖?明明,你以前家裡長輩都送你啥?我家裡沒啥親戚,你親戚多,說出來給我參考下。”
這時靳一夢已經將李/明夜推到了男裝店鋪門口。她往地上一踩,示意他停下,隨即輕/盈躍下行李箱,迎著行人與店內導購的目光,施施然踏入店鋪。“黃金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這個年紀的幼體……小孩子,所能接受的禮物也並不是很多,我小時候收得最多的也是首飾。不過按照你的思維慣例,恐怕會覺得長命鎖太小了。”她笑著說道,同時招手叫了個導購過來,目標明確地指向自己看好的貨品,“勞駕,這件、這件、這件、還有這件……麻煩給我拿他的碼,我知道你們有。不用包,直接剪標裝到箱子裡。另外,這兩條皮/帶和那兩條領帶,對,菱紋和波點的那兩條,拿來給我。”
靳一夢的目光瞬間拐了不知幾道彎,同時落在所有貨品上,“就這幾天,買那麼多乾啥?領帶皮/帶也用不著啊,大衣買一件就夠了。”其實他心裡尋思,大衣自己身上還穿著一件,完全用不著買……反正他現在與外界幾乎隻有最純粹的能量交換,自身力量層又約等於防塵罩,穿啥都不會臟。
“我想看你這麼穿。”李/明夜笑道,“你這張臉,這麼些年下來我是看膩了,又不能隨便換,隻好讓你換換衣服了。”
“這樣啊!不給你換。”
“就換。”
“不給。”
這時一個導購紅著臉急急忙忙去拿貨,另一個則笑顏如花地湊上前來,結果一轉過拐角,正正對上靳一夢那張臉……他此刻正跟李/明夜逗樂,臉上笑吟吟的,眉眼間笑意流轉,神采飛揚,那容光幾乎滿壁生輝。可憐的導購不過是個普通人,“啊呀”一聲,頓時整個人怔住,恍惚了片刻再開口時,差點連話都不會說了。
在排除服/務人員數次給錯折扣、掃錯貨碼,或乾脆忘記刷錢之類的囧事之後,靳李二人的機場購物終於勝利完成,兩個大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還順便拎了三個大包——而他們也理所當然地再度戴上了口罩。之後他們就將機票退掉,像普通的到站旅客一樣,離開機場,踏上出租。排除因時運加成、以至於旁人苦等出租不至,但他們抵達上車點時竟然正好有剛下客的空車之外,一切再平凡不過,就連高速堵車都一如既往。是每一個他鄉遊子的必經回家路。
時值春運,途中堵車,久等無聊,靳一夢便拉開車窗抽煙,順便給李/明夜和司機各散了一根。李/明夜無所謂地接過,點火吸了一口,又輕輕吐出,煙霧噴薄而出,很快就消散在車流與寒風裡。
不遠處的前方,兩輛肩並肩堵住的車搖下車窗,副駕遞出一袋吐司麵包,司機掰了一塊。頭頂上方,一架龐大的銀鳥披著夜色匆匆下降,鋼鐵的羽翼撕/裂空氣,發出劇烈的轟鳴;在另一條跑道的末尾,另一架飛機正在起飛。隻幾口煙的功夫,降落的飛機成功落地,滑/入機位,起飛的飛機則消失於夜空。一者已然歸巢,一者則迫不及待地奔赴遠方,正在歸巢的路上……
等李/明夜一根煙抽完,又一架飛機起飛了。不遠處的高空光點閃爍,那是另一架飛機正準備降落。“我一直聽說中/國的春運。”她笑道,“現在想想,我們其實應該坐火車來,好好體驗一下。”
靳一夢饒有興致地問她:“說起這個,明明,你們那兒是怎麼過年的?”
“我麼?應該跟你差不多吧。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玩玩雪放放炮什麼的。”李/明夜回憶了一下,“我家是輪流過年,一年在北/京,一年在杭州。如果在北/京,就是在我爺爺家,參與者都是我父親這邊的親戚,如果在杭州,就是去我外公家,參與者都是我母親這邊的親戚。”她頓了頓,輕笑一聲,“對於過年,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媽做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