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斯布下圈套時,使用的從來就不是智謀或武力。他使用的工具是欲/望。最高尚的人和最卑鄙的人都有欲/望,而他提/供選擇,以及選擇的表麵成本。第一個驅趕提夫林的艾爾圖伽德人是誰?第一個把反/抗之刃遞給提夫林的人是誰?第一個警告艾爾圖伽德貴/族要小心博德之門趁虛而入的人是誰?——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有過這個想法。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阿斯特羅聳聳肩說道,“對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像文森特曾經做過的一樣,直接找到他本人,把他狠狠地痛打一頓——就該讓這個喜歡玩/弄人心的‘欺詐師’重溫一下狼王的拳頭有多硬。”
“我也這樣想,而且我希望讓他也嘗嘗我的拳頭,不過我不認為他會親自去艾爾圖伽德。他一貫待在蘭瑟身邊為蘭瑟主持大局,更何況蘭瑟衝階是件大事,他本人不一定脫得開身。”伊恩厭惡地說道,“如果艾爾圖伽德的局麵真是他的手筆,那他大概是又派出了一個‘容器’,偷偷摸/摸躲在陰/溝裡,搞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反正對心靈係的術士而言,‘容器’滿世界都是,搞這些陰/謀詭/計又用不著多強的力量。”
“啊,這就是心靈係魔法最讓人羨慕的地方了。”阿斯特羅頗為嫉妒地歎了口氣,他決定今/晚抽/出時間看看李/明夜送來的那兩本秘籍……彆的姑且不論,能分/身辦公這一點,實在是太吸引他了。
“是這樣。”伊恩也歎了口氣,“瑞文嘉德已經陷進了艾爾圖伽德的漩渦裡,我們失去了一個經驗豐富、人望極高的軍/隊指揮官,除此之外,艾爾圖伽德那邊算是廢了。不過這也有好處——要是他回到博德之門,對我們的行/事肯定會造成一定的阻力。”
“我倒不擔心這個。”阿斯特羅含笑說道。一個權欲與權/術同樣出色的領/袖,不應該擔心合作者太強,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與手段去馴服後者——與之相反,這樣的領/袖隻會擔心合作者過於無/能。“就我個人來說,還是更希望瑞文嘉德成為一個君子,而非莽夫……對了。”他忽然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微挑眉,饒有興致地詢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信息部發來的前期情報裡,提到過這位博德之門大公爵雖有一子,其妻卻早亡,至今仍是單身?”
“……呃。”伊恩是何等人物?他當即了然,並且實實在在地哽了一下。說句老實話,他從方才就在思索破瑞文嘉德麵/臨之複雜政局的良方,但礙於出身草根,他實在是很難想到這一招。“這麼多年沒有結婚,想必他與亡妻感情深厚,不一定願意再婚。”他指出這一點。
阿斯特羅點頭讚同,“這是理所當然的。瑞文嘉德本可以把自己的婚姻賣個好價錢,而且這麼多年下來,想必也有數之不儘的貴/族想要與他做這筆買賣,既然他通通拒絕了,一定有重要的理由。”他頓了頓,聳聳肩:“其實婚姻本身並不是重點,他若不願意,還有他兒子。但他必須得表露/出與艾爾圖伽德本地貴/族組成牢固聯/盟的意向,以及足夠的誠意……而聯姻是那些貴/族能聽懂的語言。與此同時,艾爾圖伽德貴/族也必須被分/裂。總之,我得好好構思這封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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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現在,和艾爾圖伽德豪華酒店的宴會廳裡。
這世上擅長玩/弄人心的並不隻有“欺詐師”一人。欲/望是工具,隻要被人握在手裡,它就可以平等地被所有人使用。
一切恰如阿斯特羅所預料的那樣,瑞文嘉德本人甚至沒有透露/出自己對聯姻有任何興趣,隻是他的侍從稍微放出口風,感慨大公爵獨子放/蕩不羈愛自/由,大公爵曾擔心自己後繼無人……緊接著,各種會麵、晚餐、茶會、晚宴的邀約便如雪片般飛往大公爵暫住的旅館。在日常溝通中,不少艾爾圖伽德權/貴也都一改先前的冷淡戒備,轉而變得誠懇恭敬,熱情洋溢了起來。
對於貴/族而言,婚姻是盟友的選擇、資源的整合與權/勢擴張的傳統方式,而對於正值動/蕩之中的艾爾圖伽德權/貴圈而言,擁有一個如此強大的姻親與盟友,無疑意味著自家不僅毫無疑問能更進一步乃至大跨幾步,假如家族基礎厚實,稱王都不算難事。像這樣從天而降的大餡餅,除非信/仰實在不合,又有哪個權/貴能夠不動心?為了如此美好的前景與如此豐厚的回報,他們甚至願意為這樁聯姻付出自己的一半身家作為嫁妝!至於“博德之門侵占艾爾圖伽德的領土”……嗐,這說出來多生分哪,要是聯姻成功,瑞文嘉德便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分什麼你我呢?
總而言之,此時的艾爾圖伽德權/貴圈中,不少家中有適齡女兒的貴/族都動了心;還有一些貴/族家中沒有適齡成員,卻也有/意與博德之門結盟,遂決定與那些有/意於聯姻的貴/族結盟,為其創造聯姻的機會;還有一些貴/族決定破/壞其他人的結盟,甚至於破/壞目前還沒影的聯姻……而這三者並不是完全不相乾的,他們不僅多有重合,還不時變幻,有時候一天都能變上一百遍。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人心已然浮動,不論如何,之前那“所有人都在針對烏爾德·瑞文嘉德”的局麵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艾爾圖伽德權/貴圈不再是鐵板一塊,而對於瑞文嘉德這等自身擁有強悍勢力與龐大勢力的大領主而言,不再團結的本地權/貴圈,唯有“不堪一擊”能夠形容。他攫取權力的道路瞬間變得一帆風順。他逐個擊破貴/族們不穩定的聯/盟,他在權/貴之間洶湧的暗潮中左右逢源,為自己爭取最大的話語權,以及最實在的好處。他希望為如今的艾爾圖伽德做點好事。
不受重視的瓦蘭休斯,領土多為山地,蘊含有豐富的礦藏,但因地形崎嶇而人煙稀少,糧食匱乏,飽受山妖、食人魔和巨人侵擾。或許可以說服他接受流民。瑞文嘉德的目光從一名貴/族身上移開,轉向下一個。奧盧卡,商人出身的新興貴/族,頭銜不高但十分富裕,領土臨近河流,人煙稠密,土壤肥沃,野心勃勃,可惜地盤很小,而且在傳統貴/族圈頗受排擠……
靜立在大公爵身旁的中年女子忽然開口:“奧盧卡大人的小女兒十分標致,是一位溫柔典雅的貴/族淑女。”她用安靜的語氣說道,“但他的大女兒也很漂亮,性/情更加活潑開朗,年齡也更合適。”
中年女子是焰拳傭兵團的顧問弗洛瑞克。她同時也是一位頗負盛名的法/師——而這個身份意味著她博學多識,毅力十足,並且極具鑽研精神。不過在瑞文嘉德看來,弗洛瑞克身上最出色的優點並非她的學識和法/力,而是她那種溫和、正直與謙遜的天性。她並不像大多數法/師那樣傲慢,睿智卻猶有過之,因此當她開口時,其話語總是值得一聽的……嗯,或許這次除外。
“假如她真這樣好,那更不該讓她同我那孽子認識。”瑞文嘉德冷哼一聲。一想到早年離家的獨子,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威爾一直在用他的力量做好事。”弗洛瑞克忍不住為那位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少爺分辨了一句。
瑞文嘉德大公爵的兒子名為威爾·瑞文嘉德,綽號“邊境之刃”,劍灣各地都流傳有他的美名。他到處行俠仗義,幫助窮人與苦命人,斬殺對人世不懷好意的邪魔,吟遊詩人傳唱著歌頌他事跡的歌謠。弗洛瑞克一直在心裡為那孩子感到驕傲,隻是她極少在他父親麵前提及那個走上歧路的孩子……她不想引得他大動肝火。
“得自魔鬼的力量!”瑞文嘉德果不其然斥道,話語極輕,但十分嚴厲,“還沒受夠魔鬼嗎,顧問?”
“我隻是覺得……”弗洛瑞克歎了口氣,“那孩子一直在儘力做好事,他的本性是好的,也許隻是一時被力量迷惑,失了心智。在法/師中常有這樣的事,那些法/師的共同點就是他們最終都後悔了。假如他們及時得到了幫助——”
“他已經得到了幫助。”瑞文嘉德說道,“來自魔鬼的幫助。”
弗洛瑞克終於忍不住了:“大人,其實魔鬼並不是那麼……我的意思是,許多法/師或術士都有使魔,我也曾同異界生物做交易,換取情報和一些在物質位麵無法得到的資源,您也親眼目睹過我從其它世界招來魔鬼、惡/魔、元素生物或天界生物,為我充當先鋒,他們乾得很棒。我說這些不是為威爾辯白,我隻是想告訴您,跟魔鬼打交道時,力量和控/製才是決定一場交易的根本,而想要勾銷一筆邪/惡而又危險的欠債,最快方式就是乾掉債主。威爾曾借助魔鬼的力量,這是他不對,但我們仍然可以幫他處理這個麻煩,至於在那之後,您隻要好好管/教他就行了。這幾年下來,他應該也得到了足夠的教訓——”
“那並不僅僅是交易,顧問。”瑞文嘉德沉默片刻,沉聲說道:“同地獄打交道確實是有辱門楣之事,但這樣的行為尚可挽救。我之所以一定要將他趕走,是因為我彆無他法。我趕走的並不僅僅是我的獨生子,更是一個同魔鬼達成靈魂契約的契術師。”
契術師?弗洛瑞克聞言不由一怔,她聽說過這個群/體。
——實際上,“契術師”是比較委婉的說法,大部分知道這個群/體的人則厭惡地稱其為“邪術師”。法/師與術士尤其地唾棄邪術師,認為這是一夥天賦不足卻又野心勃勃的瘋/子,不擇手段地追求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以至於竟然同強大的異界生物立下靈魂誓/約,成為了那些覬覦物質世界之邪/惡生物的意誌的容器。一個甘願出/賣/靈/魂來追求力量、以至於淪為異界邪魔之走/狗的混賬,理所當然經常會乾出一些混賬事,偏偏他們經常假托法/師或術士之名來行/事,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力量由來,這也不可避免地敗壞了法/師與術士的名聲……毫無疑問,這令法/師與術士更加痛恨他們了。
所有法/師與術士都唾棄邪術師,弗洛瑞克當然也不能免俗,至少在今天之前確是如此。但是,威爾·瑞文嘉德,那個她看著長大的善良孩子?劍灣大名鼎鼎的“邊境之刃”?弗洛瑞克一時啞然。要是換個人說這話,她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魔鬼的貪婪永無止境,因此我們永遠都不該給那個魔鬼張口的機會。”瑞文嘉德平靜地說道,“這就是我趕走威爾的原因。魔鬼為何會想要威爾·瑞文嘉德的靈魂?不,魔鬼要的並不是一個年輕莽撞不懂事的少年,而是博德之門大公爵的獨子。我決定不能讓那個魔鬼得逞,就是這樣。”與此同時,所有魔鬼都精明而又吝嗇,他們就算籌謀不成,也有大概率寧可讓資產閒置,而非因一時的惱/羞/成/怒而讓自己蒙受損失。這無疑有利於保全獨子的性命。
“您說的對,但我仍然認為我們該為那個可憐的孩子提/供幫助,大人。”弗洛瑞克掙紮了一刻,還是開口說道,“我了解威爾,他絕不會自願把靈魂賣給魔鬼,假如我們……大人,我剛從地獄裡出來,絕不願再回到那裡去,但為了威爾,我願意再下一次地獄。我前幾天已經殺了數十個魔鬼,並不介意多殺這一個。”
“你若是殺了那個魔鬼,我的兒子、以及所有隸屬於那魔鬼的靈魂,也會隨之逝去。”瑞文嘉德說道,“你不如我了解契術師。”他的話語中隱藏有一絲痛楚。
弗洛瑞克意外地打量著瑞文嘉德。這世上少有人會比一個法/師更具知識,即使那個人是博德之門的大公爵。他苦心搜集過這些冷門知識!而且為了維護“毫不猶豫地冷酷放棄獨子的父親”這一形象,此番行為他沒教任何人知道。她忽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鄭重開口:“我會找到那個魔鬼,迫使他自願放棄靈魂契約。隻要您同意,我這就著手去做。”
“這個想法/會讓你落入魔鬼的圈套。難道我會相信威爾,我的兒子,是自願出/賣/靈/魂?我認為他正是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之中,被/迫經受考驗,最終接受了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瑞文嘉德說道,“跟魔鬼打交道,要先學會接受放棄。至少暫時是這樣。”
“所以,您其實並不打算為威爾提親。”弗洛瑞克失望地說道。她本以為他終於決定原諒威爾,打算召他回家了。
瑞文嘉德斷然說道:“在他仍然為魔鬼服/務的時候,我不願同他有任何接/觸。”
“……好吧。”弗洛瑞克勉強應道。她有些心焦地望向宴會廳門口,猶豫片刻,還是道:“大人,我得失陪一下……”
“有何要事?”瑞文嘉德問道。
“我想回一趟旅館。”弗洛瑞克說道。她沒有提及具體原因——看他神情,那不過是隨口一問。
瑞文嘉德於是便點頭:“去吧。”他頓了頓,目光掠過餐桌上堆疊成山的美食,想了想又說道:“你既要回旅館,便帶些吃的和美酒回去——旅館的晚餐同這裡可不能比。科恩先生如此慷慨地派人相助,我們也不能虧待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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