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一夢又隨手飛了一顆石子出去,“說說看唄。”
“你之前告訴我,‘隻要萬界中的人族依舊繁榮昌盛,覺者隕落的事實就無可更改’。”李/明夜說道,“像我或清愚這樣的人,我們的道路是定死的,除非掌握‘創造’,創造自己的聖座,否則我們的未來就隻有覺者之座,而這意味著隕落。這對我還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對清愚而言,就相當緊迫了。”
靳一夢一怔,想起她方才提及的蜃族殖民萬界的方式,若有所悟:“所以……他做了兩手準備。”
“可能不止,但我目前隻見到兩手。”李/明夜頓了頓,歎了口氣:“想要掃清‘人族’這一障礙可一點兒都不容易。到現在為止,因我而受影響的智慧生物數以億計,其中因我而死的人類恐怕有幾百上千萬,我親手殺死的人類有——”她略停頓了兩三秒,似乎在回憶計算,“672個,唔,我本以為會少一些,我很少有時間親自動手殺/人。總之,我殺了這麼多人,數量卻連一顆行星都填不滿,而整個混沌海有多少行星?清愚是神魔,他可以輕易摧毀一個宇宙,但他要是見一個宇宙就摧毀一個……一個兩個倒也罷了,他一時心情不好,大家也能理解,多了肯定會被其他組/織或聖主親自出手剿滅,這影響了他們的利益。但他要是使用常規方式毀滅一個宇宙中的人類,比如搞個審判日啦、病毒末/世啦、熱戰啦這些手段,那他就會發現一件奇妙的事:人類根本就殺不完。即使當時殺完了,過一段時間又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一堆來,重拾科技飛快發展,甚至還有可能出幾個法相神魔。”她聳聳肩,“所以,他得使用比較……委婉的方式。”
“讓蜃族來乾。”靳一夢說道,“有必要的話,一個蜃族高階法相等於60億人。”
“可能沒那麼多,嗯,無所謂啦。”李/明夜又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一招挺妙的,“你看,這樣不會太過觸/碰‘人族滅絕’的禁忌,與之相反,前來殖民的蜃族會竭儘所能地幫助人族興旺發達,這能使世界源與自身的收獲更加豐厚,也順應了萬界潮流,不太容易失敗。蜃族的存在本身就是隱秘,其存在形式更加隱秘,被人發現的幾率不大——哪怕被發現了,前代隱者的子嗣又跟他清愚有何乾係?等時機成熟,蜃族和梵天直接吞噬整個世界,將其打包帶回老家,而那名蜃族的事跡和留下的信/仰呢,又會在該宇宙的次級衍生宇宙中不斷流傳,要是那名蜃族足夠強,就可以通/過這些‘錨點’吞噬一個又一個次級衍生宇宙……”
靳一夢忽然生出一絲好奇:“說起這個,現在這個宇宙會不會就是次級衍生宇宙?一個承載了‘蜃族吞噬失敗’可能的宇宙?你見到的那個蜃族法相之所以這麼弱,隻是因為他是投影?”
“不太可能。”李/明夜說道。這一點她記得堡壘培訓中有提過,遂解釋給靳一夢聽:“一般來說,像蜃族和梵天這樣不容於當前混沌海的事物,在宇宙分/裂時很難誕生出與本尊相似的投影。這個宇宙可能存在次級衍生宇宙,在那些次級衍生宇宙中,可能還會有毛戈人和‘偉大先祖’,但那個偉大先祖應該不會是蜃族……唔,有可能會順應當前情況做出改變,真變成毛戈人的祖靈也說不準。”
“好吧。”靳一夢撇撇嘴,“這清愚也挺毒的啊!你看他留下的那些宗/教,我還尋思這得是個大善人呢。”
李/明夜不由莞爾:“那是你誤會了。”
“嗯?”
“你信/仰聆星者嗎?我指的是你自己編的那幾本書。”
“當然不信。”
“是啊,你不信。那些書是你寫的,但不是寫給你自己看的——它們不過是工具罷了。這些工具的用途是把看書的人,雕琢成你希望的樣子。”李/明夜微笑說道,“而你本人是什麼樣的人,又是出於什麼考慮,製/造了那些工具呢?”
“……嘖。”靳一夢不由撇撇嘴。其實他自己也不是想不到這些,隻是本就對宗/教不怎麼感興趣,因此確實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或許就是跟李/明夜相處的好處——她總是能從十分新奇的視角切入,帶領他人認識到世界的另一麵。
“這就是我對宗/教不感興趣的原因了。”遙遠星河間那疆域遼闊之國度的宗/教協會會長如此說道。此時遠處火光隱隱明滅,草野如海浪般起伏,露/出茅草屋的一角。
靳一夢手中石子已經用完。
毛戈人的村鎮,也已經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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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個與世隔絕的原始文明而言,毛戈人的村鎮足以稱得上豪華。
這個村鎮占地麵積頗大,村鎮中/央乃是一個平整朗闊的廣/場,屋舍皆由紅泥和乾草壘塑,看起來易於搭建,也頗為牢固。許多屋舍外都搭設有高高低低的木架,曬有各色草藥與少許的動物皮毛。村鎮雖是泥土路,卻相當乾淨,看起來有定點掩埋銷毀生活垃/圾與人畜排/泄的良好衛生習慣——而這意味著較高度的組/織化的社/會分工和管理。要知道就連圖特加都做不到這個。裝飾性的雕刻石柱與石像隨處聳立,雕飾有極具原始粗獷美/感的宗/教花紋,腳下則灑滿香葉、鮮花、樂器、漂亮石子貝殼,以及鮮豔的、經過精心處理的鳥類羽毛,甚至還有用動植物染料當作顏料、精心描繪出的兒童石板畫。這些可愛的小祭品排列得錯落有致,勾勒出此地住民朝氣蓬勃的精神風貌。
總體來說,這是一個乾淨、規整的村鎮,與其說是落後野蠻老土,倒不如說是世外桃源般的田園風情。如果說建築群之於/文/明,就猶如臉龐之於人類,那麼毛戈文明的麵龐無疑是非常討人喜歡的。由於遺傳基因的局限,“他”天生就不漂亮,但“他”注重衛生,每天洗臉護膚,勤快地修剪眉毛、鬢角和胡須,於是“他”仍有一張令人愉快的臉……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廣/場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燒,使得整個村鎮都散發出濃濃的草藥與香料氣味,以及——濃鬱的腥味。並不是血的腥氣。並不僅僅是。
就在大約15分鐘之前,幾乎整個村鎮的人都在祭司的召喚下來到了廣/場,以舉行為神明奉上祭品的儀式。他們狂/熱地呐喊,唱著源自遠古的歌謠,跳著幾近癲狂的舞蹈。而現在,他們還在。
那是一整個龐大如同小山的肉/團。
即使在感知中見證了肉/團逐漸形成的步驟,即使見多識廣如靳李,但當這一荒誕恐怖的場景真正出現在眼前時,二人還是頗感震撼。手指連著乳/房,臟腑包裹頭發,心臟的旁邊是肚腸,皮膚與黏/膜呈現出綿密的膠質,夾雜著黃燦燦的脂肪,隨著肉/團的每一次蛄蛹蠕/動,發出粘/稠得令人作嘔的聲響。液/體因受擠/壓而滲出,深深地汙染泥土。心臟在跳動,肺腑在舒張,眼珠在組/織間艱難地挪移,直到終於浮凸於肉/團表麵……密密麻麻如同魚卵一般。數千隻眼睛同時看著他們。
一聲驚叫響起,那是目瞪口呆的提佐克。這場景委實太過恐怖,常人噩夢中都難得見。他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險些摔了一跤。
“這種聚合……”靳一夢仔細打量著肉/團,迅速做出判斷,“回光返照啊。”
“你很生氣,我能理解。”李/明夜輕聲開口了。她睜開/慧眼,用三隻眼睛與那數千隻眼睛對視……然後她伸出手輕輕一招。位於肉/團後方的廣/場石台上,一灘扭曲稀碎的血肉與鮮紅織物裡,一枚虹之玉勾輕/盈躍起,乾淨如新,熒光剔透,繞過肉/團,落入她的手心。她歎了口氣:“但你都快死了,何必拿那具身/體撒氣呢?她隻是個倒黴蛋,而我很喜歡那件衣服啊。”..m
肉/團似乎努力想要長出嘴來,但移動眼珠似乎耗儘了它的力氣,使得數千張嘴的挪移失敗了。他已經無法回答她了。
“對了。”李/明夜突然想起一事,“你還沒放棄‘黑海盜懸賞’中的戴維·瓊斯任務吧?”
“沒。”
“待會兒搜索這個島,我們有可能完成這個任務。”李/明夜說道,“為了完全吞噬我的‘存在’,他必須把我困在那具身/體裡,阻斷我的靈魂逃逸至靈之海、甚至鬥獸場的可能。他成功了。如果我留在那具身/體裡的不是分神……我猜測,這就是科莉布索曾經的經曆。”
“那待會兒找找看。”靳一夢打開任務欄確認了一下,“這個完成標準,還得找海軍……嘖,把頭帶到金棕櫚酒吧應該就可以了吧。”
“給弗蘭克也行,”李/明夜聳聳肩,“但得弄乾淨點兒,他最近有點潔癖。”
“那現在……”靳一夢又打量了肉/團一遍。這一次他格外認真,眼眸在一瞬間變作黃金豎瞳,然後又輕輕一眨,恢複人類的麵目。“他現在暫時寄存在這個……這群……這坨肉裡,以物質的形式苟/延/殘/喘,維持自身的存在。咱們隨便把這坨肉弄死就行,他沒能力反/抗,也沒法兒再來一次了。”
“其實就我個人而言,我更驚訝於你把這座肉山視為‘活物’。”李/明夜慢吞吞地說,“雖然我知道它確實是‘活物’。說真的,我現在簡直有些懷念d級宇宙了,在那種宇宙裡,所謂的變異和畸形,最多不過是些……啊,遺傳病、鏡麵人、連體人而已……”
“是吧,你看B級宇宙裡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動不動就變成這幅鬼樣子。要是文森特在這兒,他還得補上一句——”靳一夢故意頓了頓。二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而且還是裸/體的!”
李/明夜噗嗤一樂,靳一夢也不由莞爾。“你來?”他衝著肉/團抬了抬下巴,“乾掉這個不知羞恥的暴/露狂,給你的新衣服報仇。”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哎等等,這次哈根不是給你帶了七八十件鬥篷嗎?紅的你還有至少五件吧!”
“每件都是不一樣的紅!這件是非常健康的動脈血顏色。我還給她們取了名字,這件叫……叫血/腥瑪麗。”李/明夜說完自己也笑了,“被你這樣一說,我殺他顯得我有些小氣了。我想想……”她的目光落到提佐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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