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郭淺鬱看起來很平靜。
早晨,按時上學;放學,按時回家。
同學的疏遠,老師的冷淡。
她已經習慣了。
星期一的早上。
外麵下著雨,同學們全都聚集在教室裡。
上周測試的成績出來了,貼在光榮榜旁邊的牆上。
郭淺鬱又是全班第一。
語文九十八分,數學一百分。
同學們都圍在成績表前,查看自己的分數。
光榮榜上也貼上了名字和大紅花。
郭淺鬱發現,光榮榜上並沒有她的名字。
在意料之中,她沒有片刻失落。
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無論是同學或者老師,都把她當成了透明人。
她也把自己當成了透明人,不爭不搶,能不說話,儘量不出聲。
“郭老師,郭淺鬱全班第一,怎麼沒有上光榮榜呢?”
張小玉看見光榮榜上沒有郭淺鬱的名字,震驚地大聲問道。
坐在講台旁邊改作業的郭愛紅,既沒有抬起頭,也沒有吭聲。
她佯裝沒有聽到。
“她還想上光榮榜,做夢吧!”賈金香不屑地說道。
“你說什麼?你比郭淺鬱少了十分,就上了光榮榜,她為什麼不能上?”張小玉嘲諷道。
也許是張小玉的話,激怒了賈金香,她毫無顧忌地大聲說道“郭淺鬱是勞改犯的女兒,有什麼資格上光榮榜?”
張小玉被賈金香的話驚呆了,但還是大聲嗬斥道“你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不信你問問其他同學。”賈金香一臉委屈的樣子,心有不甘地說道。
聽到賈金香說出了“郭淺鬱是勞改犯的女兒”。
同學們都肆無忌憚地議論開了。
“我爸爸叫我離郭淺鬱遠點,要和她劃清界限。”
“我也聽我媽媽說了,郭淺鬱的爸爸是勞改犯。”
“我奶奶說,勞改犯是壞人。”
“我大哥說,郭淺鬱的爸爸就關在大隊禮堂旁邊的小黑屋。”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一道道如利劍般的目光刺向郭淺鬱。
“你們都是亂說,我爸爸去外地開會了,他春節前就會回來。”
郭淺鬱紅著眼睛大聲說道。
“今天早上來上學的時候,我看見你爸爸在水田裡摸罐頭瓶子。”
五生產隊的王兵輕聲說道。
王兵人很老實,雖然是個男生,但膽子小,說話聲音也小。
班裡的同學都叫他“假妹兒”,說他像個女孩子。
郭淺鬱相信王兵沒有撒謊,但心裡還是希望他說的話不是真的。
“你亂說!”
“淺鬱,我沒有亂說。”王兵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然放學的時候,我帶你去看看嘛!”
“就是,你不相信,就跟著王兵去看看嘛,前幾天運罐頭的車翻了,有些罐頭倒進了水田裡,你爸爸這幾天都在水田裡摸罐頭。”
與王兵同院子的甘方科附聲道。
王兵又繼續說道“昨天下午,我還看見你爸爸的腳被打碎了的罐頭瓶子刺傷了,流了好多血。”
郭淺鬱實在撐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出來,哽咽道“我不信,你們都是騙子。”
郭愛紅在講台上,聽著她的學生們,大張旗鼓地談論著郭淺鬱的父親。
她並沒有阻攔。
張小玉看著哭啼的郭淺鬱,不知如何是好,不停地道歉“你彆哭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聽到張小玉的道歉,郭淺鬱停住了哭聲,“不怪你。”
但眼淚還是不聽使喚地又流了出來。
郭淺鬱回想起父親離家的這大半年,很少看到母親開心過,連最喜歡打紙牌的爺爺,也很少去茶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