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招雲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像是曬小魚乾似得,他從枕頭下麵抽出那張照片,再一次去看奧斯汀。
看了一會又放回去,閉上眼好不容易才醞釀出睡眠。
夢再一次出現。
天氣很晴朗,他陷落在草叢中,臉頰被錯落的野草時不時地剮蹭,癢癢的。
正是林招雲去過的花園。
四周不是漂亮得紅色薔薇,是一整片的薰衣草。
而眼前是奧斯汀。
他的臉逆光看得不真切,林招雲拚命想去看,卻依舊看不清,他的臉龐慢慢湊近、湊近,薄唇落在他的唇角、鼻尖、臉頰然後吻上來。
再然後隻感覺到濕汗、高熱與顛倒的天空。
畫麵一轉,薰衣草被鏟除,自己皺著眉說不想聞到那個味道了,然後隨口說:“要種,薔薇,紅色的薔薇……”
奧斯汀說“好”。
再次聽到了奧斯汀的聲音,林招雲不可自控地頭皮發麻,四肢五骸都有了那種酸麻感。
然後一切變得模糊起來,聲音也越來越遠,畫麵慢慢地淡出視野。
……
林招雲緩緩醒來醒來。
房間灰蒙蒙透著一點昏暗的燈光,林招雲不敢關著燈睡,所以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天花板繁複的巴洛克花紋,腦海裡仍舊是夢境裡的場景。
呼吸又那麼快,伸展了一下四肢,那種酸麻的感覺才逐漸褪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懷特見林招雲從夢裡醒來,才敢發出聲音:“您怎麼醒了。”
林招雲驚了一瞬,反應過來是懷特,又放下心來。
懷特半跪到床邊,握住林招雲的手,給了他手背一個貼麵禮,林招雲慢慢平息自己的呼吸,睜大眼好一會才回神去看他。
“懷特,我想見見奧斯汀。”
懷特有一秒鐘的疑問,然後明白過來。
林招雲帶著一點點懇切,聲音輕輕的:“我聽說他的軀體被保存在冰窖中,我還想、想看看他,就一會……”
“您又夢到先生了?”
林招雲稍微朝懷特那邊翻了個身,去看他悶悶地回答:“嗯……”
懷特唇線拉長:“我無法滿足您的願望。”
林招雲睜大眼去看他,懷特又說:“現在先生軀體的掌控權在愛德華的手上。”
“他派人守住了先生的軀體,不允許任何人的靠近。”
“連我都不被允許。”
林招雲頓時蹙起眉,苦了臉:“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懷特將林招雲的手放回被子中,“您要不要喝一些牛奶助眠。”
“嗯……”
懷特遞來牛奶,看著林招雲吮著杯壁慢慢地喝,神情失落,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
“想要說服他,可能有一些困難。”
“但是,您的話,或許可以試試。”
喝了一杯牛奶,林招雲已經完全沒有困意,心中有了急迫感。
他現在就想去看。
或許,能從屍體上找到什麼線索,也真的是想去看看奧斯汀的模樣。
隻從夢中和沒什麼像素的照片裡,都看得不真切、朦朦朧朧,心裡總有些不太舒服。
時間還不是很晚,當他得知修和伊萊都沒有回家,心想是個好機會,便立刻踩著自己的羊毛軟拖去找愛德華。
踱步到愛德華的房門前,猶豫著伸手想敲門,但又幾次縮手。
站了大概幾分鐘,門卻自己開了,愛德華穿著稍微寬鬆的睡衣站在門內,他長發束在身後,他們幾人都很白,是那種有些不健康的白。
手裡拿著什麼書,看起來正在做睡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
“腳步聲,”還有味道。
“你有什麼事。”
“愛德華,我想見……奧斯汀。”
“為什麼。”
“我、我又夢見他了,很想他,就見一麵,可以嗎?”
又。
愛德華捕捉到這個用詞。
就像是林招雲每晚都會夢到,他親愛的哥哥似得。
在愛德華沉默的幾秒中,林招雲又急切地補充:“就看一會……”
死掉丈夫的小可憐,需要彆人的應允才能見自己丈夫一麵,孱弱、漂亮,露出懇切急迫的神情,濕亮的眼睛抬著睫毛輕扇,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愛德華目光落在他昳麗的眉目之間,目光又很不自控地移到他的孱弱的腰肢。
沒人能拒絕對方提出的請求。
愛德華這樣想。
“可以。”
林招雲神色立刻變得開心起來,剛想說謝謝,愛德華補充:“我必須跟著你。”
這個附加條件並沒有太大的難度。
林招雲點點頭,達成目的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愛德華抓著的書本上,神色一凝。
“那是,我的日記本。”
愛德華目光依舊冷冷淡淡,在林招雲伸手要來拿日記本時,將日記本往回縮:“明天才給你,不是約定好了嗎?”
“不是要看奧斯汀?”
“現在就可以帶你去。”
奧斯汀被放在冰窖中,本來是用來藏葡萄酒,現在葡萄酒全都清到其他地方,隻用來放奧斯汀。
就像是一個大型的冰櫃。
走到門口時,林招雲就感到了一陣沁骨頭的寒意。
門口的守衛看到愛德華行了個禮,目光停留在他身邊的林招雲身上,很少人見過林招雲,尤其是他穿著睡衣的樣子。
愛德華皺眉,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奧斯汀不讓任何人見他的小妻子。
林招雲身上就穿著一件真絲睡衣,走進去兩步就開始搓手,感到寒冷。
肩膀一沉,愛德華出門前披上的外套搭在了他的身上。
外套上傳來他獨特的有些朦朧的味道,像是某種木草香。
懷特和林招雲說過,愛德華雖然不像是修和伊萊那樣不按常理出牌,行為無法預測,但也絕對不是好相處的。
至少修和伊萊在他麵前都要讓三分,就很能說明問題。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奧斯汀有幾分相似。
冰窖越往下走越冷,林招雲腳尖已經有些凍麻,他時不時蜷縮一下,讓它不要凍僵。
指尖揪緊愛德華的外套裹緊,前麵就是冰窖內部的大門。
無數的冰塊圍著一個水晶棺材,奧德華打開壁燈。
林招雲終於看見奧斯汀。
不是在夢裡,也不是在照片中。
他穿戴整齊,就那樣躺在那副水晶棺材中,閉著眼,像是隻是睡著了,似乎發出聲音就能將他叫醒。
眉目深邃,就像是照片裡那樣,即使閉著眼躺著也看起來有些讓人發怵。
“奧斯汀……”
躺著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他死了。”愛德華說。
林招雲渾身一顫,直直地看著奧斯汀的臉,直到他感到身體凍麻,被愛德華帶離冰窖。
回到地麵,他身體仍舊沒有回暖。
天氣本就不暖和,秋風再刮過,身體不自禁細細密密顫抖,手指頭都有點麻木了。
走到分叉口,林招雲脫下愛德華給的外套,聲音染著幾分顫抖,竟有點像是哭腔:“謝謝你,讓我見到奧斯汀。”
愛德華接過外套,外套上已經沾染上了對方獨特的氣味。
林招雲對他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我可以像奧斯汀那樣對你。”
“什麼……”林招雲回頭去看他。
懷特說得沒錯,愛德華和奧斯汀有一點很像,偏執,不折手段,想要的東西,就算是強扭不甜也不會放過。
下一秒,林招雲幾乎腳尖離地被摁在石頭牆麵上,發出了很短的一聲尖叫。
愛德華扼住他的驚恐的臉蛋,將他的臉掰著正對自己,他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遮住所有的光線。
“做、做什麼?!”
他驚嚇過度,急促的呼吸打在愛德華的鼻尖,剛剛看奧斯汀時一直緊咬的嘴唇變得糜紅無比,就那樣吐息著。
“我可以像他那樣滿足你。”
林招雲睜大眼,因為害怕蜷著的指尖揪住對方的衣領。
“什、什麼……”
“做到那本日記中的任何一件事。”愛德華指腹摁壓到林招雲的下唇,試圖往裡擠:“做得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