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雲晞有一瞬間的愣神,麵對林嬤嬤意味深長的目光,戚雲晞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
曉荷扶住差點被門檻絆倒的戚雲晞:“姑娘小心!”
戚雲晞不知自己是怎樣抵達房中的,她一眼就看到倚在床頭的奶娘,因為連日昏迷吃不下東西,早就虛弱無比的奶娘。
濃烈的不安攫住了戚雲晞的心臟。
她知道奶娘病得很重,自去年冬天發病以來,奶娘就再也沒有下過床,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所有來看過的大夫都說無能為力,勸她早日節哀。
可她十歲起就與奶娘相依為命,身邊親近的人隻有奶娘,她舍不得奶娘離開。
奶娘似乎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出氣比進氣多,戚雲晞緊緊握住奶娘因為痹病腫脹不堪的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奶娘,我回來了,我請到了神醫,這一回肯定能治好您。”
奶娘費力地掀開眼皮,輕輕捏了捏戚雲晞的手:“糯糯回來了。”
淚珠從戚雲晞眼眶中躍出。
她扭頭吩咐身後的曉荷:“你再去一趟回安堂,請胡神醫快些過來。”
奶娘溫柔地看著自己親手帶大的姑娘:“彆忙活了,糯糯陪奶娘說說話。”
奶娘的聲音很輕,落在戚雲晞的心裡卻沉甸甸地。
“奶娘彆離開我,神醫很快就來了……”戚雲晞用力搓著那雙越來越沒有溫度的手。
這些年奶娘帶著她四處顛簸輾轉,吃儘了苦頭受夠冷暖。直到來到上京,奶娘終於不用再像前些年那樣辛苦,因積勞累成的痹病卻開始頻繁發作。
而痹病最怕濕冷。
倘若不是為她的私心,她們早就離開了上京;倘若離開了上京,就遇不上這一場倒春寒,奶娘就不會病得這樣厲害。
戚雲晞忍不住哽咽:“是我對不起您。”
奶娘想替戚雲晞拭去眼淚,但胳膊抬不起來了,她艱難地看向戚雲晞身後的林嬤嬤和曉荷。
所有人都知道,奶娘這一回怕是熬不過去了,林嬤嬤會意,和曉荷出去。
“傻姑娘……”奶娘看到了戚雲晞的狼狽,昏暗的眸光也變得渾濁。
這姑娘一直在自責,可生老病死自有定數,若沒有姑娘費心費力地為她跑前跑後,她早就不在這個世上。
“不哭,”奶娘想安慰這個幾乎要破碎的姑娘,也想繼續陪她,可她能清晰地感覺周身的力氣在潰散,她重重地吸氣:“糯糯不用自責,糯糯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不要離開上京,奶娘會和老爺夫人一起在天上,保佑姑娘與秦公子……”
“奶娘……”戚雲晞的眼前越來越模糊,她使勁搓揉奶娘的手,可手中僅剩的溫暖一點點消散。
***
奶娘是下人,按照伯府的規矩,像奶娘這種沒有子女親眷的下人讓人抬走挖個坑埋了即可。
但在戚雲晞心裡,早將奶娘當成了親近的長輩。她不顧伯府夫人的不喜將奶娘帶出伯府,做了法事,將奶娘的骨灰寄存在庵堂裡。
她想帶奶娘回心心念念的家鄉。
安葬好奶娘回城時,已是第二日下午傍晚。
戚雲晞倚著車壁,眼眶通紅,神色木然。
大夫告訴她痹病會令人無比痛苦,可再苦再疼奶娘從未在她麵前表現過,她知道奶娘是因為怕她擔心在一直苦苦支撐。她這幾日不住安慰自己,奶娘走了也是好事,至少不會再感覺到痛苦。
可她再也沒有奶娘了……戚雲晞的淚水又止不住落下來。
曉荷和林嬤嬤對視一眼,不由暗中歎氣。
她們倆與奶娘不同,並非一直跟著戚雲晞,而是一年多前被戚雲晞收留,對戚雲晞的過往並不特彆了解。
她們隻知道戚雲晞是個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