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大臣們於黎明破曉之際陸陸續續地穿過宮廊,邁入了朝會殿前寬闊的廣場。濃鬱的苞穀香味在廣場上隨著清涼的夏日蔓延開來,誘得臣子們停下了腳步。
侍人們在廣場的殿門前支起了一排小攤, 麵帶微笑地給路過的大臣們送上了已經煮好的苞穀棒。大臣們也不講究什麼特定儀態, 拿著陛下獎賞的玉米棒邊走邊吃, 到了朝暉殿的台階前,就將吃淨的苞穀扔到了一旁的籮筐裡。然後拾級而上,在殿門前脫靴,入了殿中正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明帝寬仁,在她理政時期, 大臣們都不用持站禮,而是讓侍人們準備好蒲團, 讓大臣們正坐於殿下。鐘離然也是個極其寬厚的帝王,登基之後也沒有更改明帝時期朝會時的正坐禮, 讓這殿下比她年長許多的大臣都能好好坐著彙報朝事。
到了辰正, 大臣們皆整齊坐於殿下, 等著皇帝上朝。
此值夏日,太陽升得早,辰正時分太陽直直射入朝暉殿, 亮得人睜不開眼。鐘離然吩咐侍人將殿門關上, 彆曬到靠近殿門的低階官員, 這才宣布了早朝。
皇帝年紀雖然不大, 常年瞧著冷冰冰的, 可骨子裡是個很仁慈的帝王。眾臣感念她的體恤, 今日就沒有在朝堂上多鬨騰些什麼,隻乖乖彙報了事務,又提起了幾件要事,就等著散朝了。
好不容易等著大臣們說完了公事,鐘離然開口,冷清清道:“眾愛卿,今日的苞穀好吃嗎?”
一聽她這話,殿上有不少大臣紛紛答謝。鐘離然微眯著眼,指尖夾著一張奏折,似笑非笑道:“眾愛卿可不能謝朕,要謝就謝這宛州涼河郡的太守。”
“這涼河郡太守,前兩日給朕送了十車苞穀當做慰問禮。說是今年涼河郡收獲頗豐,就送了些苞穀給朕嘗嘗。他說這苞穀的米粒晶瑩如玉,美曰其名為‘玉米 ’。眾愛卿,覺得這‘玉米’二字如何啊?”
有臣子聽到涼河郡顯然明了大半,但有些似懂非懂還是稱讚了“甚好,甚好。”
鐘離然眯著眼,說道:“名字是取得極其風雅了,倒也與他涼河郡的‘魚米之鄉’相稱,隻是這事做得一點也不好。”她說著,將指尖夾著的奏章交給了一旁的侍人,說道:“杜丞相,朕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涼河郡太守理應是你的門生,你看看,這事朕該如何處置。”
她說著,讓侍人將奏章交給了杜丞相。侍人匆匆拾級而下,躬身獻上了奏章。杜明微取下奏章,翻開來看,大大的兩個豬頭映入了眼簾。她擰眉,看完了全部奏折,沉吟了一番。
鐘離然坐在上首,看清了她的表情,說道:“丞相看完了嗎?看完了可否交與左右,給眾愛卿看看。”
杜明微依言,將奏折交與左右。鐘離回在鐘離然十三歲親政後就去掉了攝政王的名頭,時任天下兵馬大將軍與兵部尚書。接到這份奏折後,她一見那血紅的“豬頭”二字,率先挑眉,高聲道:“哦呦,真是個豬頭。”
這麼說著,將奏折交與左右,至此,殿上的氣氛逐漸凝重了起來。
已經看過的大臣聚在一起,低聲一輪,朝上一片嗡嗡聲。鐘離然見看得差不多了,端坐在龍椅上淡淡道:“眾愛卿都看完了,看完的話,就與朕說說朕該如何處置這位太守吧。”
眾臣議論,忽有一人開口道:“回陛下,這涼河郡太守無非是覺得苞穀稀罕,所以更稻米為苞穀,也不是什麼大事,就略罰他……”
這臣子還沒說完,鐘離然就提高了音量道:“罰奉?”
臣子立馬閉嘴,又有一人苦口婆心道:“陛下,涼河郡太守此舉不過是為討陛下歡心……”
鐘離然詫異:“討朕歡心?”
她接連如此語氣,倒是讓殿上眾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殿上眾人不敢再說話,氣氛驟然冷淡了下來。
鐘離然笑笑,說道:“原來如此民生要事,在眾愛卿不過事一件被當做討朕歡心不成就罰奉之事。”
她這話說得極其嘲諷,正坐在殿下前列的杜明微連忙躬身施禮,言道:“陛下,臣惶恐。這涼河郡太守私心鑽營,不顧民生大事,還請陛下重重責罰。”
“重重責罰,朕怎麼重重責罰。”鐘離然說著,將目光投向了大臣隊列中的鐘離回,提高聲音道:“皇姑姑,你覺得此事如何?”
鐘離回不主政後,與鐘離然的關係緩解了不少。聽她這麼問,特彆配合道:“斬了!”
她那兩個字說得特彆大聲,嚇得廷上眾人一驚。有人出聲,與涼河郡太守辯解道:“縱然那涼河郡太守行事略有偏頗,可王爺說斬就斬也太過冷酷不近人情了些。”
鐘離回冷笑,道:“略有偏頗?一,這涼河郡原本是魚米之鄉,我宛州主要種植稻米之地。一年產量頗豐,如今更改苞穀,致使產量底下,底下百信不知損失幾何。”
“二,這太守扭曲陛下用意,枉顧民生,糟蹋百姓,有損我朝廷威信陛下威嚴,此等大事你竟然說是行事略有偏頗嗎?”
“三,如今天下誰人不知陛下在大力推行苞穀種植。可種植苞穀是為了燕州瀾州等貧瘠之地地,涼河郡一個水稻之鄉,富饒之地來湊什麼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