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不斷升騰的悸動
時間就在童維和蘇可互相猜疑和賭氣之中來到了10月下旬。
早晚的溫度已經有了很大的寒氣,蘇可穿著還是很單薄,經常是不合適的套衫和一件初中時白綠配色的校服外套,外套明顯小了很多,套衫的手腕都露在了外麵,她的頭發又短了一些,參差不齊謔謔丫丫的剪刀口倔強的支棱在額頭上。
爸爸在家的時候,她一般都很早就到學校,住校的同學每次見她已經在教室裡了,就問她是不是沒吃飯,好幾次周依,孫莎莎等人還特意去宿舍拿了餅乾硬塞到她手裡...
有次孫莎莎傳紙條請蘇可幫她講題,因為像她這樣靦腆溫軟的女生,是不好意思去圍滿男生的教室後麵的,蘇可本想逗逗她招手讓她到後麵來,但看到她竟麵紅耳赤的低下了頭,也就收起了玩笑。
見童維還沒有來,便從教室外麵轉到前門,坐在呂聰的板凳上側身麵朝外,翹上二郎腿和孫莎莎,李慧兩人講試卷,講到重要的地方索性撅起屁股趴在桌子上,一遍遍的畫圖分解,一步步演算給她們看,直到她們對每個知識點都理解了,她才繼續下去...
也許是一個姿勢太長時間,蘇可的小腿肚子有點麻木了,於是偷空伸了個懶腰,才察覺到站在一旁的呂聰,她猛地打了一個踉蹌,連忙滿臉堆笑的把板凳讓給他:“呀...大聰聰來了...請坐...”
呂聰笑嘻嘻的和她鬥起了嘴:“我皮糙肉厚的...還是蘇大將軍坐......”
蘇可一臉嬉笑的恭維他:“聰聰是世界第一等...上座...上座...”兩人你推我攘的玩笑起來。
聽她和呂聰鬥嘴,很多同學都樂滋滋的看向他們倆個,一時間沉悶的教室變得歡快了好一陣。
呂聰一句看似正經的話:“我也聽,聽完你講的,我這一竅不通的也明白點怎麼回事了...”說著用力把蘇可按在了板凳上。
她轉過頭來才發現童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端坐在座位上了,她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鐘,但並沒有等到他的回應...
蘇可在心裡默默的歎息了一聲,繼續坐下來斜趴在桌子上,幾句點破了下麵一道題的重點,轉身問呂聰是否聽懂的時候,正和一雙偷偷看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或許分彆太久各自都帶著些許委屈,又透著絲絲酸楚,或許都還在賭氣,彼此都快速的躲開了。
在蘇可起身離開的時候,童維的餘光緊緊的追隨著她的身影,一直到她從後門進入教室,兩人的目光再一次相互融合,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秒,但瞬間深切的凝望飽含了太多的相思和期盼,仿佛鬨矛盾的小情侶各自放下了的姿態,不再浪費力氣苦苦掙紮,渴望與對方的講和。
在年少輕狂的年紀裡,哪怕是最沒有把握的感情,相思到極致也會生出一種叫勇氣的東西。
風和日麗的一天,在同學們的起哄下,劉斌和蘇可放學後去球場完成兩人約定的比賽。
高一的3個班級裡,認識蘇可,和熟識蘇可的同學占了百分之八十,一聽她要和縣城來的男生比踢球,烏泱泱的都跑去操場看熱鬨。
不一會,足球場上就圍滿了興致勃勃的學生們,當然也有很多女生帶著五顏六色的小心思,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擠進了人群中。
而作為劉斌啦啦隊裡的一員,童維自然是站在顯眼的地方,師出有名的注視著一個女孩那奔跑矯健的身影。
球場上每個運動員都紅光滿麵汗流浹背,但一個個又是那麼的神采奕奕痛快淋漓,在同學們一陣接一陣的歡呼聲中,結束了半場的比賽,蘇可在邵誌彬的助攻下進了一個球,最後一分鐘裡,劉斌也在文龍的掩護下進了一球,打了平手的兩人開始了點球大戰。
稍作休息時,可欣向蘇可遞上水杯,一邊用濕了的手帕幫她擦汗,一邊和氣喘籲籲的正宇開玩笑。沒上場的誌華在蘇可耳邊說著什麼,兩人時不時的悄聲而笑.........
劉斌接過羅成誌手裡的水杯,仰起頭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喘著粗氣指向蘇可:“她怎麼精力那麼好...我都累虛了...她跟沒事人一樣...”
童維清淺的笑了笑,隨即看向和誌華交頭接耳的蘇可,心中頓然又五味雜陳,但看著她紅潤的臉龐和英姿颯爽的身姿,從未停止的愛慕之情又禁不住的溫熱起來...
嚴峰當守門員,蘇可和劉斌按猜丁殼的方式,選出劉斌先踢射第一球。在山呼海嘯般的驚呼聲中,幾輪下來,蘇可終勝一籌。
她顧不得氣喘籲籲,雙手叉腰,走到癱軟在地的劉斌身邊,主動伸出手把他拉起來,又與他來了個友好而欣賞的擊掌。
蘇可和幾個女生跟在誌華幾個男生後麵時,她故意繞過周依走到了最外麵,經過童維,快速朝他輕輕一瞥,發現他也正望向自己。
四目相撞後,又都連忙移開目光,而隻這一瞥,各自的眼底泛起一抹驚喜之色,讓陰晴不定的童維過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周末...
星期一上學的時候,由於天氣已然寒涼,劉斌除了買了很多品種的雪糕外,還準備了很多巧克力、餅乾、糖果等好吃的零食,另外兩個班級的一些同學也湧在二班教室裡嘻嘻哈哈的分享著美味...
今年種麥子相對往年晚了幾天,忙碌的人們都在田地裡辛勤的勞作,此起彼伏的機器轟鳴掩蓋住了其他的聲音。
蘇可戴著草帽正開著一個破舊的拖拉機頭在田裡耙地,機子有些老舊,雖然很多地方都抹了油,但是控製起來還是有些軸,得用大力氣才能把它駕駛好。她的兩個褲腿都用塑料繩紮緊了,防止往腿裡麵竄泥土和臟東西。
隻見她坐在座子上,雙手緊握著把手,全身都在隨著拖拉機的顛簸而抖動著,把四楞大爺的地耙好後,她累的兩腿發軟走路都發起了飄,把草帽摘下掛在車把上,用拳頭不住的錘打著酸疼的肩膀和後背。
媽媽遞上水壺,她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又往臉上脖子上撲了撲涼水,惹的四楞大爺不停的誇:“還是咱家閨女,比男孩子都好使,也就可可能駕駛的了這個破東西......我就是腿不疼也開不了了,多虧了這小妮子...”
媽媽笑著說:”這用你家的機子還不要錢...”
四楞大爺誇張的瞪大眼睛:“要錢?我不給錢就算我賺了...”
媽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話怎麼說的,沒機子得花錢用彆人的......光明,你買的柴油呢......”
爸爸正在地裡找拾石子或者硬塊之類的東西,聽見媽媽叫他,轉過身來回應:“買好了,在樹根下呢...”
還沒等的話音落下,四楞大爺連忙擺手,語氣裡帶著些許埋怨:“說了不用你們買,我家裡有,有,還花那個錢乾嘛呢,那這樣算,可可幫我又是割又是拉的,那都不是力氣啊......拿走...你們用吧...再這樣我生氣了啊,看不起你哥是吧......”
爸媽隻是憨憨的笑著:“買都買了,用上吧...”
四楞大爺有點著急了,氣呼呼的嚷到:“買了是你們的,拿回家去,不然我下次咋讓孩子給我耙地......”
在大人們說話的時,蘇可活動活動了腿腳說了句:“趁天還早,趕緊耙完...”說著就往車頭方向走去。
她一手按著離合器一手把搖把插在孔眼裡,憋足了勁越來越快的轉動搖把,隻聽噗噗咚咚的響聲,煙筒裡的濃黑色的煙變淡了,她拔出搖把按動著離合器讓機子突突了幾下,一下跳到了座子上。
隻見她雙手把著車把雙腳蹬在獨輪兩側的踏板上,全身不住地左右扭動控製著拖拉機頭,一寸寸的土地隨著犁耙的轉動翻騰出潮濕的泥土...
半下午的時候才把好整塊地耙好,蘇可坐在地頭上喝水,看著爸媽忙碌的身影凝想著什麼,忽然被一個幼兒的啼哭聲吸引,她四處尋找了一遍,在一個支起來的平車架子下看見一個爬在地上的小孩,身上還裹著個成年人的上衣,好似是剛睡醒。
怕娃娃紮到手,她趕忙跑了過去,把娃娃抱起來樂嘻嘻的哄著,仔細一看原來是大強子家的小女孩,隨後蘇可摘了一個貓草逗她玩,一會就不哭了。
在田地的另外一頭,隻聽見一個老人的喊聲:“可來,把她抱過來吧。”
老人和一個年輕的女人在乾活,身旁有個小男孩,不時的抬頭看著蘇可這邊。她答應了一聲,一邊逗著懷裡的小孩,一邊往他們走去。
在男孩認出蘇可後,歡喜的叫著姐姐姐姐,蘇可蹲下給他玩了一會,等她回到自家地裡,笑嗬嗬的對爸媽說:“那小孩真好玩,我一哄她就不哭了,還咯咯的笑......真好玩...”
媽媽灑著手裡的廢料,深深的歎了口氣:“和你哥是同學,人家孩子都兩個了......唉...”
蘇可想了想說:“他好像比我哥大吧,聽我哥說過,他好像蹲了兩級...”
“比你哥大兩歲...去南邊乾活去了...他會電焊...”爸爸接了一句:“他不少掙錢呢...村裡的幾個都不如他...”
忙活了一會,蘇可突然想起來:“媽...大林家按電話了,我去問問嬸子能不能讓我哥往她家打電話...”
媽媽勉強的笑了笑:“彆麻煩人家了,多不好,一來電話村長就給說的...”
第二天,蘇可把四楞大爺家的一塊水田耙完趟平,又把自家的兩塊稻地耙完趟平,滿身泥水的回到家扒拉了幾口飯,隨便洗漱了一番,換了衣服,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了起來......
周一早自習的時候,蘇可就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臂彎裡抱著立起的書本,眼睛似睜似閉的背誦著課文。她感覺到誌華的氣息,懶懶的說了句:“沒事,累了...”誌華輕聲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到座位上。
早讀快結束的時候,蘇可對誌華說:“我一早吃了飯,就不回去了,太困了...”
誌華盯著她憔悴的麵容,一言不發的思索著什麼,還沒等他開口,蘇可揉了揉太陽穴,懶懶的說:“帶個糖給我...”
誌華抿了一下嘴唇,雙手搭在桌麵上用力點了點頭。下課鈴響了,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蘇可的肩膀上,蘇可正要起身還他:“騎車涼的很...”被他用力按住了肩膀,重新坐了回去,閉上眼不再動身。
正宇正想去詢問蘇可,也被誌華攔住了。曉麗來找她,看她已然睡著。就連周依也是拉了石飛的桌子才出去的。江濤趴在窗戶上心疼的看了她幾秒鐘也去追誌華他們了......
童維走過講台的時候,眼神憂思的看著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蘇可,更讓他心神緊慌的是,一個男生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特意放慢了腳步,透過窗戶看到女孩平靜而疲憊的睡顏,心臟突然像針紮一樣疼,他多渴望能表達出對她的關愛,但看著自己瘋狂擔憂的人卻連一句普通的問候都說不出口,一股莫名的酸楚感瞬間湧上心頭。
他一路上都一言不發的騎著車子,劉斌看他沒精打采以為昨晚看書很晚,便追上前麵的同學閒聊起來。經過小橋的時候,聽到有人喊李文龍的名字,他下意識的尋聲望去,就在前麵幾米遠的地方,耿誌華和李文龍搗鼓著一個自行車的車鏈子,當他騎到跟前的時候,隻聽耿誌華喘著粗氣說:“好了,走吧。”
童維看著隻穿了一件襯衫的耿誌華,他的心猛然一顫,騎過去好幾米遠了,還心有不甘的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儘管他早已經猜到披在蘇可身上的外套是耿誌華的,但一想到彆的男生能昂昂自若的為自己眷戀的女孩披衣服,一股無名之火在他的心裡亂竄,所有的壞情緒湧上心頭,攪得他躁鬱不安難以自己。
他閉上眼,用力提了一口沉重的氣息,又緩緩的呼出,以此來緩解他表情上的窘迫...
童維早飯也就吃了一點,道彆了嬸嬸先回去了。
他坐在沙發上,心中更是抑塞至極難以釋懷,他拖著沉重的身體,起身倒了一杯熱水,兩眼無神的吹著杯子裡的熱氣,一陣陣的歎息聲儼然不像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因為此時的少年已深情的暗戀一個女孩很多年......
一天中午,蘇可急匆匆的來到學校,校園裡安靜的嚇人。
每個教室裡都已坐滿了學生,一班後門口的邵誌彬探出頭來打著手勢喊她,把凳子讓給她,自己斜趴在桌麵上問:“怎麼來這麼晚啊...”
蘇可呼呼大喘氣,憋的臉通紅,狠狠的拍了拍劇烈起伏的胸口,才能吐出幾個字:“趴桌子...睡著了...要不是...要不是把碗摔爛了...還...籲籲...啥時候來呢......”看著她狼狽滑稽的樣子,周邊的幾個同學都都壓低了聲音笑了起來...
顧自強繞到教室後麵問她:“你咋來這麼晚...”還沒等她開口,邵誌彬轉過臉問自強:“剛才誌華是不是很不正常?”
顧自強想了想:“嗯,他今天好像不開心,臉拉的有點長...”他又轉向蘇可問:“你是不是又氣著他了?”
蘇可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膀:“我剛來還沒見他呢......”
顧自強說:“那你探探他,,那冷冰冰的臉太嚇人...”
蘇可慵懶的點了點頭,覺察上課時間快到了,便說到:“放學玩一會......”
兩個男生同時點頭回答:“好...”
蘇可幾步來到二班教室後門,停下腳步,舒展了一下雙肩,用力吸了一口氣,雙手插在褲兜裡擺出一副瀟灑的身態,抬腳往教室裡進。她先抬了一下眼眸,迅速掃過一眼正在潛心學習的童維。
正當她收回目光的時候,一個重心不穩額頭狠狠的撞到了門框上,咚的一聲,聲音之大仿佛一個炸雷轟響了肅靜的教室,嚇的同學們一片驚呼,齊刷刷的看向後門。
隻見蘇可捂著額頭滿臉痛苦的緊閉雙眼,嗡嗡的腦袋裡全是黑影,還不停的閃現著令人暈眩的金星,她深垂著腦袋,劇烈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齜牙咧嘴,那一秒好似空氣凍結了。
當童維看到彎腰捂頭的蘇可,他心頭一驚瞬間明白了什麼,滿目擔憂的皺緊了眉頭...
隨著一聲凳子摩擦地麵的刺耳響聲,趙正宇和耿誌華幾乎同時箭步上前扶住了蘇可的胳膊。
江濤伸直了脖子向後張望,確定是蘇可後,一聲焦急的:“我靠...”立馬從走廊繞到後門。
石飛也飛快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查看著蘇可的額頭。
蘇可全身酸麻無力的深垂著腦袋,誌華神情緊張的半蹲在她麵前,幫她吹著被撞的額頭,隨後輕柔的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臂膀上。
教室裡像炸了鍋一樣,同學們都非常擔心的詢問起來,童維心疼萬分而又不能上前,隻能驚慌失措的站起身,緊緊攥著拳頭,直挺挺的呆立在原地,透過來回晃動的人影,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蘇可的一舉一動。
蘇可齜著牙久久沒有抬起頭來,那種眩暈的疼痛感讓她瑟瑟發抖,江濤摸著她的頭,又心疼又責怨:“咋不小心呢,疼不...”
誌華雙手托著她的兩個胳膊軸扶到了座位上,同學們都紛紛圍上來關心她的情況,儘管她五官扭曲,臉色蒼白,可還在有氣無力的開玩笑:“快幫我看看門框壞了沒...要賠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