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人?丟誰的人?我從小丟人的事多了去了,除了你,誰還會記得...就那個...那個剃光頭的...你還笑了我大半年..”
大燕知道她這是想讓自己開心一些,但嘴角剛剛揚起的笑意,就被淚水衝散了。
她抽抽噎噎的說:“其他人都怕晦氣,隻有你還願意來...”
蘇可不以為然的勸慰她:
“這說的什麼話啊...這是大喜事,是好事,不興說不高興的話啊…咱穿自己的鞋,走自己的路,不求誰,不用誰,聽那些嚼舌的喪氣話乾什麼...”
隨後又眯起眼睛,笑嘻嘻的逗她:
“嗨...你還記得不,三年級的時候,我的腳趾頭被石頭砸了,你用平車推著我上下學,整整一個月啊...你手上都磨出繭子來了,你知道腳好了之後怎麼想的嗎?”
大燕雙眼含淚,盯著她問:“怎麼想的?”
蘇可抿著嘴巴,晃著腦袋,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想再砸一次腳...專車專送...不用自己走路...哈哈...”
兩個姑娘又好似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孩童時光,互相打趣調侃。
蘇可理了理大燕的頭發,安撫到:
“人生是自己的,不要在意彆人的目光,生活可鹽也可甜,鞋子合不合適隻有腳知道…”
“但是如果腳受虧了,那也要勇敢的脫掉不合適的鞋子,哪怕是光腳,也活出自己的精彩來...”
大燕眼眶紅腫的聽她講完這一大段話,不停的用力點頭。
自小輟學務農又在外打工兩年的女孩,可能比蘇可更能深刻的明白這段話的含義。
她目光越發堅定的回應蘇可:“你一句話就把我從糞坑裡拽出來了...我以後會好好活下去...活出個樣來給他們看...”
她好似想起來更為傷感的事情,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又噙滿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的往下落。
蘇可急忙幫她擦拭:“嗯...我相信你一定能過得更好...”
大燕噎著喉嚨斷斷續續的說:“可...我這...我這一走...以後...恐怕...恐怕...”
蘇可含淚帶笑的安慰她:“隻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看你...”
為了讓大燕不再感傷,她轉移了話題:“你明天穿什衣服,讓我看看怎麼樣?”
大燕下床來到門後,指著繩條上一件紅色的羽絨服破顏而笑:“就是這個,怎麼樣...好看不...”
蘇可摸著衣服讚歎到:“哇...這麼好看啊,你明天穿上肯定漂亮的不得了...”
見大燕笑了,她也笑了。
蘇可環顧了一下房間,隻見桌上有兩床紅綠被子和一個展開來的粉紅色的皮箱。
而皮箱裡隻有一套紅色的秋衣是新的,其他都是舊衣服。
箱子旁邊放了一雙紅色的低跟皮鞋,一隻皮鞋裡塞著一雙還未拆包裝的紅色襪子,再也沒有其他新鮮的東西了。
蘇可臉上拂過一絲憂傷,轉過身來笑眼彎彎的對大燕說:
“明天可能有風,你裡麵穿什麼?”
大燕解開棉衣扣子,露出一件半舊不新的手工毛衣:
“有肚子,不能穿太厚,要不然太顯,呶...就穿這個吧,反正到車上就不冷了...”
蘇可小心翼翼的問:“沒買新的啊...”
大燕苦笑著搖頭:“一發工資就催我打錢,羽絨服,皮箱,鞋子都是人家買的...”
“看...那套秋衣還是我硬給他們要的,怎麼可能再買新的呢...”
蘇可思索了片刻,站起身脫掉棉衣,指著身上的毛衣,笑眯眯的問大燕:
“這個怎麼樣?”
大燕摸了摸她身上的毛衣欣喜的說:
“這毛衣真好看,這麼滑溜,一定很貴吧...”
蘇可神氣滿滿的翹起下巴:
“我也不知道,這個是考試得的獎...”
說著她快速脫掉身上的毛衣:“我就穿過幾天,明天你穿這個...”
大燕急忙按住她的胳膊:
“不不...你也好不容易有件像樣的...我這個還行...羽絨服一蓋就看不到了...”
蘇可不管她說什麼,把毛衣硬塞到她懷裡:
“我多厲害,下次考試再得個更好的…”
“你呀...結婚是大事,到那邊肯定要換衣服什麼的…讓外人看到穿個呲了線的毛衣,那多不好,還不知道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瞎說什麼呢...”
“快,穿上試試,你骨架小肯定能穿上...”
大燕推脫幾次拗不過她,也就穿上了,扭捏羞赧的問:“咋樣...”
蘇可後退兩步,托著下巴盈盈而笑:
“嗯...不錯,來,把羽絨服也試一下...”說著就把羽絨服摘下來為她穿上。
雖然毛衣不是花色的,但精致高貴的質地,配上明亮的紅色,整個人的氣色一下子提升了很多。
兩小無猜的小姐倆一直說話到其他人都散去,才戀戀不舍的分開。
蘇可臨走時,大燕非要送出門,來到胡同轉角才停住腳步。
大燕猶豫了片刻,支支吾吾的對蘇可說:
“我...我想...我想用你的名字給小孩起名,我想讓他跟你一樣聰明善良...你...你...願意嗎...”
蘇可露出誇張的驚喜表情:
“當然願意了...我的天...謝謝你...”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在大哥的催促下才各自轉身離開...
蘇可回到家,圍脖手套沒脫就往媽媽床上一躺。
她眼睛緊緊盯著屋上的蘆葦頂,不時的長籲短歎...
愣了好一會,她幽幽的問媽媽:“媽,我怎麼沒見她家支鍋啊...”
媽媽滿是心疼的歎了口氣:
“還支鍋呢,禮都不下了,就幾個忙人弄上一桌...”
“唉...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就這樣出嫁了…唉...也沒個好樣,還被人說來說去,唉...”
媽媽幾句話說的蘇可也沒了心情,愁容滿麵的看著電視裡的元旦晚會,怎麼也笑不出來。
第二天她竟睡過了頭,等她起床已是6點20。
她穿好衣服,支著耳朵聽了聽,走出院門來到大路,招呼了幾個鄰裡便回家了。
她洗漱完正要拌豬食,媽媽說都已經喂好了。
她看著媽媽坐在板凳上拍打著自己的腿,就蹲下幫著揉捏:
“你也不喊我啊...你等我喂啊...”
媽媽看了她一眼,歎了歎氣:“大燕一大早就發車了,喊你乾嘛...”
蘇可楞了一下神,重重的歎息聲壓低了她的雙肩。
她咬了咬嘴唇無奈的說:
“她可能不想看見我...”隨即幽怨了幾句也不再提及。
蘇可從鍋裡拿出一個燙手的紅薯,坐在門檻上,吹吹打打的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