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童維打電話到東路中學的辦公室找陳老師。
陳老師從來喊他的老師口中得知是童維,立馬放下課堂上的教學,一邊思索著,一邊往辦公室走。
他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就聽裡麵傳來童維沙啞而急切的嗓音:
“陳老師,我是童維...我...我...我想問你...問你蘇可的事...”
陳老師以為他知道了蘇可出車禍的事,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的?你回來了嗎?”
童維昏昏沉沉的腦子裡一心想著蘇可那封決絕的信,沒有過多的思考老師話裡的更深層的意思,他急急忙忙的問:
“老師...那個...那個耿誌華...他撞得厲害嗎...身體怎麼樣...”
陳老師從他的話語中突然緩過神來,老師知道,這是蘇可告訴童維的故事,看來她已經和童維提及分手了。
而陳老師腦海裡閃過的那個念頭,也被這個既已成事實的現實衝散了。
陳老師定了定神情,回想蘇可拜托他的話,和反感與童維媽媽那不近人情的處理方式,他丟掉了想要把真想告訴童維的閃念,轉而說到:
“他是為救蘇可才被車撞的...撞的很厲害...現在隻有蘇可在他身邊,才能安撫他的壞情緒...我想,蘇可也和你說了吧...”
童維顫顫巍巍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哭腔:“陳老師...我...她...蘇可要跟我分開...”
陳老師深深的哀歎一聲,勸說到:
“童維...你是個優秀的孩子,以後有更好的生活等著你...耿誌華的情況...唉...有時候...愛情是必須為生命讓步的...
他怕自己會被童維那哀哀欲絕的哭聲打動,會反悔,會擾亂蘇可的計劃,他全程都是攥緊了拳頭,堅定了眼神:
“蘇可是個冷靜果敢的女孩,她既然和你分手,那肯定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童維...這就是命...命啊...”
童維剛說了一個“可是”,陳老師就狠心打斷他:
“童維...不要讓蘇可為難,她有她的難處,她的難處比你大,比你大的多,放開她吧...不要讓她處在一個選擇的困擾裡...我怕一個女孩子會...我怕她會熬不住...你懂我的意思嗎...”
“童維...你們兩個有美好的相遇,那就好好珍惜懷念...從這以後就讓她過得簡單一點,自由一點吧...好嗎...”
陳老師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似勸慰,更多的是阻止,阻止童維開口說出什麼哀求的話來,那樣他可能會心軟,會違背蘇可的意願,會讓這個可憐的女孩再一次陷入更悲痛更糾結的旋渦裡。
童維流著淚,如暴雨傾瀉,如山崩海嘯,那極度哽咽的磕磕絆絆仿佛要把自己拽入深淵:
“陳...老師...我...可是我...我想...回去找...找她...問...問清楚...我...我怕...她...我...還有那個...那個...陳老師...”
陳老師閉上眼睛,深深歎了口氣,再睜開時,已是雙眼泛紅,淚水盈眶。
他用力擠出眼淚,捂著話筒調整一下呼吸,然後極力平靜溫和的說:
“童維...蘇可既然做出選擇了,那她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可能不想讓你驚擾到耿誌華...我隻希望你能理解她...耿誌華對她也很好,又拿命去救她...你讓她怎麼選...她很難...太難了...”
“你如果回來...那...讓耿誌華知道了怎麼辦...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可能會造成更壞的後果...到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不光會把蘇可推向一個更加難堪的地步...還可能讓她...”
“如果耿誌華有什麼事...你想想,她會原諒她自己嗎...你們又該何去何從...”
陳老師見童維抽抽噎噎的大喘氣,很久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他語重心長的說了幾句勸慰和祝福的話:
“童維...人這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人,每個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守護...我去過醫院了,他們倆個很好...都報了上海的大學...”
“你一定會成為更優秀的人...一定會遇到一個更優秀更漂亮的女生...老師祝你前程似錦,一生幸福...我還有課...那先這樣了...”
見童維又是吭吭唧唧的說不出話,陳老師在他的一聲嗆咳後,又於心不忍的勸導了幾句:
“童維...有緣無分之後就要各自祝福,各自安好...留戀是可以有的,但是千萬彆過度的糾纏,特彆是對蘇可這種女孩子...彆為難她,讓她自由一點,簡單一點吧...”
“老師希望你們都能找到各自美好的人生...好了...童維...再見...”
陳老師並沒有馬上掛掉電話,他在等童維,等童維大口喘息後,哽咽的說出:“謝謝老師...再見...”才歎息不已的放下話筒...
陳老師在星期天去看蘇可的時候,把和童維打電話的內容都告訴了她,她沒有多說什麼,在送走陳老師後,一個人蒙在被子下貪睡了好久...
在經過幾次的換藥後,蘇可右臉上的傷口可以拆除縫線,不用再纏紗布了。
拆線的那天,除了不讓哥哥請假,所有的小夥伴們都來了。
大家都神情緊張的等著醫生一圈圈的揭開紗布,當一條四公分的粉色疤痕,出現在蘇可右臉上的那一刻,每個人都難以自控的顯露出不同程度的驚愕與痛惜...
從媽媽和爸爸忍不住的淚水中,其他人恐慌不安的閃躲眼神,一聲聲支吾哽咽的安撫中,蘇可也能想象到什麼。
她的胸口像被千斤重的大滾石攆過一樣,咯咯噔噔的非常難受,她強忍情緒,假意把被單往上拽拽,然後就狠狠的攥著被單,緊緊的捂在心口上。
她與表情凝重的誌華相望時,一雙疲憊的眼眸裡藏著深深的委屈和悲涼。
誌華紅著眼眶偏過頭去,他不敢在蘇可身上再多停留一秒,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抱她。
蘇可把堵在喉嚨的淚水,奮力吞進肚子裡,勾起抖動的嘴角,艱難的假笑一聲:
“江濤,你拿相機了嗎?來拍個照留念一下...”
爸爸拉起悲聲抽泣的媽媽快速走出了病房,兩人在走廊裡抱頭痛哭,男孩爸爸抹著眼淚追出去,不斷地說著安撫的話。
本來就淚花閃閃的曉麗終於控製不住的哭出聲音。
可欣轉身麵向曉麗,稀裡嘩啦的抽噎不止。
江濤抬了一下額頭,使勁揉搓著酸澀的鼻梁,聲音低沉的幾乎聽不清:“我忘了,下次拿來...”
正宇背對著大家站在窗邊,深深的耷拉著腦袋唉聲歎氣。
周宏坐在陪睡床上低頭咬唇一言不發。
文龍坐在床的另一邊無聲流淚,撥弄著手裡的線頭不敢抬頭。
自強在床邊蹲下來,雙手握著蘇可的手,強裝鎮定的說:“可...你受苦了...”
這個高大威猛的男人,話剛一出口也是鼻子一酸,淚水飛一般的流到嘴巴裡。
誌華克製著猛烈的情緒,拍著自強的肩膀輕聲說:“醫生說傷口不能沾水...”
自強把酸澀的淚水硬生生的咽了回肚子裡,咧開嘴巴眯起眼睛,朝著蘇可晃了晃腦袋。
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像個小孩子一樣,擺弄鬼臉逗蘇可開心。
蘇可看著他笨拙又滑稽的笑臉,也是很給麵子的樂出了聲。
她的笑聲漸漸打破了病房裡沉重而悲傷的氣氛,眾人也紛紛擦拭眼淚,隨著她說聊起來...
等大家走後,蘇可催促曉麗去護士站借鏡子。
曉麗極不願意的搖了搖頭:“可可...等幾天消了炎,咱再看...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