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杯(2 / 2)

她們家是棟老小區,建在城中心,說了好幾年要拆也沒拆,不然她多少是個拆二代,偶爾還能躺躺平。

一開門,滿屋黑寂,爸媽不在家,舒嘉芙伸手摸向開關,打開,燈卻不亮,反複試了幾次,哢嚓哢嚓的脆響,沒反應。

打開手電,嘗試去看電箱,上下推拉幾次閘門都沒用。抬頭一看,那燈泡都被人給卸了。多年的經驗讓她暗覺不妙,加上舒爸舒媽的異常,舒嘉芙謹慎的將家裡排查了一遍,連雜物間最角落裡的那個紙箱都沒放過。

看了眼時間,太晚了,琢磨著打電話給人家物業又怕打擾人家休息。打工人都不容易,她收起手機,在家裡找台燈,卻像被人特地藏起來了一樣,往日裡隨處可見,今天一個也找不到。

好不容易從犄角旮旯裡翻出來半根蠟燭,還找不到打火機。

舒嘉芙抓抓頭發,在軟件上點了個燈,這麼坐著實在難熬,於是打算去樓下小賣部買個打火機,把那根蠟燭點上。

拉開單元樓的門,轉了個彎,老小區車位規劃不合理,挨著牆根的路邊都停滿了私家車,她順著梧桐樹往外走,這條路筆直通向黑色鐵門,門外就是熱鬨的商店、街道。鐵門邊的路旁豎著塊藍色的牌子:景明路。

她在這條路長大,眼見著它周圍建起座座高樓,變得喧囂,變得熱鬨,可景明路還和以前一樣,老而低矮的平房,紅色的、塑料質感的招牌,紅紅綠綠、五顏六色的一塊小牌燈光閃爍,寫著“某某發廊”。

馬路對麵的“富洋豬腳米線”、“黃果樹瀑布破酥包”、“北方麵食”幾乎承包了舒嘉芙小時候每個媽媽起不來做早餐的清晨。

除了樹比以往高了些,樹冠如蓋,幾乎沒有變化。

燒烤店煙氣飄渺,啤酒罐和汽水罐開蓋的撕拉聲,歡聲笑語,她沿著街道走,沒一會就看見擠在燒烤店和通往網吧樓道之間的小賣部,指甲蓋大的地方,看上去很窒息。

紅色的塑料布招牌掉色得看不出樣子,卻是他們這裡的孩子從小買到大的店鋪。這條街的商鋪變了又變,人換了又換,隻有這兒還開著,替她們這一代人保留著小時候的記憶。

小學時候每天幾塊的零花,一定有大半貢獻給了這家店的老板。剩下的一半交給學校門口擺攤賣澱粉腸的阿姨。一根蔥、北京烤鴨、小雞快跑、又或者一根五毛的綠豆冰棍,買了就是大爺,一群小孩圍在身邊讓分一口。

老板睡了,他的兒子看著店,在打遊戲,見她過來,笑著打招呼:“嘉嘉,買點什麼?”

“大楊哥,”舒嘉芙打招呼:“就要個打火機。”

“怎麼這個點來買打火機。”

舒嘉芙說:“停電了。”

“咱們小區電路老化,真該修整修整了。”

舒嘉芙:“就是啊,現在這麼晚了,隻能明天再聯係人來修。”

他邊去拿邊說:“吃點什麼嗎?大楊哥請你。”

放在透明煙櫃上的打火機盒空了,他躬身下去翻找。

老板姓楊,也住168號的深巷裡,隻有一個兒子大楊哥,就是不愛念書,楊叔特頭疼,但也沒辦法,專科畢業之後就守在家裡看店,今年已經三十八了。沒娶媳婦,楊叔楊嬸很著急。

個子生得高且壯實,小時候這一片的小孩都歸他罩著,隔壁巷子要是想欺負168號的小孩,都得看看扛不扛得住他的拳頭。

和舒嘉芙一溜兒長大的小孩都和他關係不錯。

舒嘉芙也不和他客氣,杵著煙櫃看了看裡麵的貨架,想吃辣條。

瞄準了一包,手剛指著那包裝袋,就聽身旁有個乾淨沉磁的男聲:

“叔,給我三罐可樂和一盒牛奶,要冰的。”

轉頭一看,身邊站了個戴帽子的帥哥,皮膚很白,穿了一身黑。連帽衛衣,工裝褲,戴了頂藏青色的鴨舌帽,衛衣的帽子也鬆垮的戴著,壓不住的頭發刺出幾縷,有些囂張。

見舒嘉芙看他,他挑挑眉:“你也要?”

於是也不多問。

“叔,可樂四罐。”

“誒……”

舒嘉芙的拒絕還沒說出口,本來是要搖搖手拒絕的,倒是剛好伸在他麵前,就那麼接上他遞過來的藍色聽裝可樂。

……

於是。

舒嘉芙回家時,手上拿著打火機、一包白紙皮裹著的蠟燭、大袋兒辣條,還有,

一罐那網癮少年送的可樂。

剛到單元樓樓下那棵老槐樹下,就見一個黃色衣服的美團小哥疾馳奔來,舒嘉芙一看,估計是自己,就少麻煩人家跑上樓,試探地問了尾號,小哥眯眼,說了那家便利店的名字。暗號匹配,一手交貨,小哥感動地說還好遇上了,下單就快遲到了,舒嘉芙揮揮手讓他趕快去吧,注意安全,轉而拿著燈上樓。

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不過她這人坐不住,不然她也不會辭去北京的高薪工作,自己創業開咖啡館,本來家裡等十多分鐘就送來的事兒,她肯定是要下樓跑這一趟的。

不過,白嫖一罐可樂,還不賴。

她哼著小曲爬上樓梯,聽見後麵的樓道裡傳來腳步聲,這老小區最高也就到五層樓,沒有安裝電梯。他們家就住二樓,一樓兩戶,門對門,樓上樓下,鄰裡之間都很親近。到了樓層拿出鑰匙插進去,撞上鐵門叮叮當當一陣響,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側頭就看見剛剛那給可樂的網癮少年。

她沒在這棟樓見過他,老實說這樣尾隨她一路回來挺敗好感的,但看他年紀不過剛成年,又張了長人畜無害的帥臉,是真生不起氣來,於是她問:“有什麼事嗎?”

四目相對。

他向身後看了看,沒人,指了指自己:“我嗎?”

舒嘉芙點頭。

“沒事啊姐姐。”

姐姐、姐姐,他可有夠自來熟的,舒嘉芙擰動鑰匙:“不加微信,也不留電話。”

他眨眨眼,沒太明白,又上前兩步。眼見著就要到自己跟前了,舒嘉芙是真沒見過這麼死皮賴臉的人,又是送可樂,又是叫姐姐,又是尾隨的,明確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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