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持一會兒,熬過這一會兒就好了。”劉院長拿著紗布,仔仔細細給林多指擦拭臉上的淚水和汗水。
沈蜷蜷從未見過林多指這樣,隻又急又慌,不停喊他的名字。
“蜷蜷,我好痛,我好痛……”林多指哭著看向沈蜷蜷。
沈蜷蜷眼淚也流了出來:“剛剛還不痛的,怎麼又痛了?你又弄斷了一根手指嗎?”
“沒有,沒有弄斷,還是那一根痛。”林多指不停抽著氣,又像給自己鼓勁一般地道:“不怕,忍忍就好了,我那手指已經沒有了,我忍忍,好了就可以去雲巔,好了就可以了。”
“傻孩子,不要再想著去雲巔了,傻孩子啊。”劉院長給林多指擦汗的手都在發抖,又摘下眼鏡抬手擦拭眼角。
好在服下的去痛劑很快起效,林多指終於沒有再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沈蜷蜷一直坐在床上看著他,見他睡著後,才轉頭去看身後的褚涯。
“沈喵喵。”
褚涯輕聲道:“你也睡吧。”
“嗯。”沈蜷蜷點了下頭,正往被子裡鑽時,又看見了褚涯的手。
“你這是怎麼了?”沈蜷蜷拉著褚涯的手,驚慌地問:“你打架了嗎?你是不是和彆人打架了?”
“沒有,我在外麵摔了一跤。”
“疼不疼?”沈蜷蜷撅著嘴在那傷痕上吹。
“不疼。”
“你走路不要跑哦,要慢慢走,看清楚了再走。”沈蜷蜷鼻頭紅紅地看著他,“林多指傷了,你也傷了,你們不要都讓我擔心好嗎?”
“好的。”
沈蜷蜷嘟嘟囔囔地躺下,躺了陣後,又摸索著拿起褚涯的手,湊在眼前仔細地看,確定那隻是一點小傷口,這才睡了過去。
陳榕見劉院長滿眼紅絲,便勸說他去旁邊屋子休息,自己則躺在林多指床邊的椅子上。
褚涯也安靜地躺著,睜眼看著天花板,突然聽陳榕道:“褚涯,劉院長給你說什麼了嗎?”
“什麼?”褚涯聲音沙啞地問。
陳榕沉默片刻後道:“那他應該還沒開口吧,估計明天會給你說的。”
褚涯心事重重地嗯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一名福利院管理便到了醫院,專門來照顧林多指。因為林多指已經進入分化期,所以劉院長去找了和他關係很好的院長,確定一切不會出什麼紕漏,這才安心回福利院。
沈蜷蜷和林多指依依惜彆,被褚涯牽著離開病房。
“林多指,我回去後,要找好寶貝給你送來。”
林多指今晨的情況好了許多,雖然臉色依舊蒼白,至少傷口不再那麼疼,也沒有再哭。
“我想要彈弓。”林多指虛弱地道。
沈蜷蜷連忙應道:“好,我去給你找橡筋做彈弓。”
回程時,幾人便坐上了福利院的麵包車。褚涯如今已不需要輪椅偽裝自己,見陳榕還將他輪椅推著,隻得道:“陳管理長,扔了吧。”
“你不用了?”
“不用了。”
“那也推回去吧,好歹可以當個嬰兒車。”
劉院長在後排坐下,關好車門,司機小王啟動了車輛。褚涯看著車窗外的黑狼,問道:“你要上車嗎?來和我們擠一擠。”
沈蜷蜷也從車窗探出腦袋:“你要來嗎?你可以趴在我——趴在院長腳下,你要是掛在車門上也是
可以的。”
黑狼不屑地噴了口鼻息,抬腿將一大捧雪踢到沈蜷蜷臉上,接著飛奔向了鎮門口。
“你看它呀,你看它。”沈蜷蜷也不著急去拍臉上的雪,隻頂著滿臉雪朝褚涯告狀,“這是它打我的,它用雪打我,看我臉上的雪好多。”
褚涯拿出手帕擦他臉:“等會兒我們也用雪打它去。”
“好,我也要打它一臉的雪。”
肆虐整晚的風雪已經停下,但路麵上的積雪依舊很厚。車輛幾次陷入雪堆裡,跑得不見蹤影的黑狼又及時回頭,不耐煩地將麵包車給推出雪堆,再重新奔向前方。
昨晚大家都沒休息好,車輛行駛時,車內幾人都昏昏欲睡。褚涯靠著椅背閉著眼,沈蜷蜷就趴在他懷裡,睡得輕輕打著鼾。
麵包車停下時,褚涯瞬間清醒,看見窗外便是被鐵絲網攔住的彌新鎮。他正要叫醒沈蜷蜷,便聽司機小王疑惑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剛剛睡醒的劉院長問。
坐在副駕駛的陳榕睜開眼,按下車窗探出頭,衝著外麵喊了聲李管理。褚涯這才看見一名雪人跌跌撞撞地朝他們奔來,黑狼緊跟在他身側,一邊小步前行,一邊警惕著他的一舉一動。
李管理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傳了進來:“雲巔選孩子去了,雲巔的人去福利院選孩子了。”
劉院長猛地拉開車門:“什麼時候?”
李管理氣喘籲籲地道:“就,就現在,剛到福利院,你電話打不通,我隻能來路上等你們。”
“快快快,我們快回去。”劉院長急聲道。
褚涯迅速拉開身旁車門,要讓沈蜷蜷先下車,但黑狼突然轉頭看向福利院方向,齜牙發出凶猛的低吼。褚涯心頭一緊,趕緊將沈蜷蜷拉住:“等等。”
福利院方向已經駛過來了一輛軍車,遠遠地衝這邊按了兩下喇叭。
褚涯又立即關上了車門。
現在讓沈蜷蜷下車已經來不及,軍車上的人來福利院挑選小孩,必定是哨兵向導,倘若看見了躲躲藏藏的沈蜷蜷,也必定會放出精神力進行查探,那時就會知道他已經進入了分化期。
“我們不下車嗎?”沈蜷蜷已經醒來,揉著眼睛好奇地問。
“等會兒再下去。”
劉院長從另一邊車門下車,和陳榕一起站在了大路中間。兩人的灰袍下擺都沾染了積雪,在風中微微飄動。
“我們要做什麼?”沈蜷蜷察覺到氣氛不對,神情有些緊張。
褚涯將沈蜷蜷推到了後排:“快鑽到座位下麵去,快點。”
他的神情和語氣太過鄭重,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沈蜷蜷沒有再提出疑問,隻飛快地趴低鑽到了座椅底。
“等會兒不讓你出來,你就不要出來,也不要發出一點聲音,好嗎?”褚涯低聲問。
沈蜷蜷點了下頭,但反應過來褚涯看不到自己,又用氣音回道:“好。”
褚涯也拉開車門下了車,但並沒有關緊車門,隻虛掩了一半,從外麵看來,這就是一輛空車。
陳榕和劉院長一直站在大路中央,頭肩上都已經覆蓋了一層白雪,灰袍的色澤從雪下透出,像是兩棵佇立在曠野之中的蒼鬆。軍車越駛越近,卻絲毫沒有減速,兩人也沒有躲避之意,隻站在原地不動。
褚涯站在麵包車旁,眼睛死死盯著那輛軍車,低喝一聲:“黑狼。”
黑狼早已迫不及待,猛地從地麵躍起,朝著前方騰空撲出。
黑狼在空中亮出鋒利的爪子,對準了軍車擋風玻璃後的司機。但空中也瞬間出現了兩團黑影,迅速凝結一隻猞猁和一隻羚羊的形狀。三隻獸在半空相撞,再一起落地,濺開一團蓬飛的雪沫。
就在褚涯準備衝出去將劉院長兩人推開時,一聲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軍車在雪地上拉出長長的車轍痕,車頭在距離劉宏和陳榕兩人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
曠野歸於一片平寂,褚涯這才鬆開緊握的手,汗水已經將手心給濡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