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侯坐在回侯府的馬車上,一路上越想越氣,但隨著離侯府越近,腦海裡景長霽的話與這些年沒太在意的事也在此刻冒出。
老二小時候他也覺得太過頑劣,但每次動手教訓,夫人都會攔下,說孩子還小,慢慢教就行了。
後來老二每次在犯錯就躲在夫人身後庇護,愈發頑劣不堪,次數多了,他也煩了也就懶得再管。
但如今想來,夫人對於隻差一歲的老三,細想之下卻嚴厲很多。但因為老三原本自小就乖巧很多,後來請了嚴師,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加上老三性子也穩重,他隻當性子不同,老二天生就頑劣。
他不想往深處想,但老二的話一直往耳朵裡灌,往腦子裡跑,他避無可避,比前去王府時還要煩躁。
景安侯到了主院,侯夫人劉氏已經等在那裡,匆匆焦急問道:“老爺,這次可是讓您見了?眼瞧著就到七天了,七日下葬,否則豈不是要讓文惟去當孤魂野鬼?妾身這心每每想來,都難受不已,文惟的命,怎這般苦?”
景安侯被劉夫人哭紅的雙眼深感動容:“你彆難過,人各有命,是那孩子沒福氣。隻是王府是進了,但老二那混賬壓根不放人。”
劉夫人顯然這次也沒抱希望:“可眼瞧著後日就是下葬的日子……這可怎麼辦?還有淑靜那邊,二公主是惱上咱們侯府,她那手帕交也不敢與她交好,這不是被針對了嗎?偏偏後天也是二駙馬下葬的日子,文惟也平白沒了命,也沒人能給個說法。”說著,又用帕子擦著眼角,傷心不已。
景安侯平時已經上前安撫,此刻剛要輕聲開口哄,突然腦海裡閃過景長霽那句口蜜腹劍巧舌如簧表裡不一,景安侯一麵覺得不可能,另外一麵突然開口:“後日不管能不能將人帶回來,先去瞧瞧老大靈堂吧。”
他這話轉的太過突兀,劉夫人正按著眼角的動作一頓,很快又傷心搖頭:“老爺怕是去了會難過,這幾日成寶他們在守著,想替老爺分憂,這也是孩子們的一番心意。不如晚些時候老爺再過去吧。”
她這話也說得過去,但景安侯這次莫名就想過去一趟,想去瞧瞧打老二的臉,他的枕邊人到底性情如何,他怎會不知?
說罷,景安侯也不等劉夫人繼續勸,直接大步就朝外走去。
景安侯步子很快,劉夫人知道這次是攔不住,連忙給身邊的心腹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跟著一起出了主院就從小道往外跑去找三公子大姑娘。
畢竟這幾天夫人都是這麼說的,說兩位小主子傷心兄長沒了,沒日沒夜守在那裡,悲傷不已。
前兩次因為被拖住手腳,老爺過去時已經準備妥當,兩位小主子都在,但這次去的突然,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景安侯腳程很快,很快就到了靈堂前,身後跟著的嬤嬤就要出聲,被景安侯一眼看得噤了聲。
他抬步推院門,卻被從內關上,劉夫人剛想開口,景安侯竟是一腳把門給踹開了。
隨著咣當一聲,景安侯已經大步進了院子,而眼前的一切也映入眼中。
靈堂簡單,隻正中停著一方棺材,連守靈的人都沒有,棺材前的火盆裡隻有一些瞧著有兩日未燃燒的灰燼,正是上次他過來時老三麵前正燒著的。
他站在那裡,回頭看向也變了臉色的劉夫人:“老三不是一直在為兄長守靈?這就是你說的悲傷不已食不下咽不眠不休日夜守靈?”
劉夫人張嘴想解釋,三公子才匆匆趕來,到了近前,立刻揉了揉眼:“父親,母親。”
景安侯卻沒開口,其餘人大氣不敢出。
景安侯望著三子:“你去何處了?不是在給你大哥守靈嗎?”
景成寶眼睛裡流露出克製的悲痛:“兒子去書房拿大哥喜歡的書籍,想念給大哥聽,這才遲了……”說著,還將手中的兩本書籍抬起。
劉夫人也立刻幫腔:“這孩子有心了,他平時與文惟這孩子關係好,感情也深很多。”
景安侯卻是望著景成寶,突然上前一把扯開衣襟,露出白色衣袍裡的棗紅色錦衣,繡著暗紋,精致奢華,因為來得匆忙,衣角未曾全部掖進去。
另一邊,睿王府內。
景長霽應付完景安侯重新回了主院。
衛殷已經重新擺了一盤棋,景長霽陪他下了一局後才重新提及回偏院的事,衛殷答非所問,睨他一眼:“景二公子猜猜看,本王這院子與偏院相比,哪個更安全一些?”
景長霽自然清楚,如果說起來他更願意待在這裡,畢竟萬一那些人當真有本事潛進睿王府,在查到嫁禍之人是誰之前,他依然擔心兄長被滅口。
“自然是王爺這裡。”景長霽順從本心,左右已經欠了不少人情,再多這一個也不多。
衛殷嗯了聲:“那還有事?”
景長霽搖頭:“既然王爺不介意,那臣子與兄長就繼續叨擾了。隻是後日是第七天,臣子想拜托王爺一件事。”
衛殷沒說話,但也沒直接拒絕,景長霽把自己所求說了,衛殷隻是嗯了聲,就在景長霽以為對方會拒絕時,衛殷重新又擺了一局:“明日自己去尋管家。”
景長霽鬆口氣,連忙應諾退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儘頭,衛殷瞧著自己剛擺好的棋枰:“……”
暗衛無聲無息出現,單膝跪地,將先前景長霽與景安侯在大堂的話複述一遍,衛殷聽完也沒反應,隻是揮揮手,很快暗衛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