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景長霽怔在那裡,竟是一時間忘記了反應。
最先回過神的侍從意識到什麼,刷的一下將車簾落下,擋住眾人的目光。
馬車裡再次暗了下來,衛殷沉著臉低頭望著景長霽,因為離得太近,加上昏暗,景長霽竟是沒看清衛殷的表情。
隻聽耳邊傳來很輕的嗤聲:“嫌命太長?躲不會嗎?”
說話間,衛殷退到一旁,將手裡的羽箭隨意一扔,臉色不太好。
景長霽死裡逃生,長出一口氣,低咳一聲,也沒介意衛殷態度不好:“抱歉,沒反應過來。”
衛殷也想起景長霽不會武,也沒開口,隻是有人敢對他的馬車下手,周身的氣息低沉冷冽,能凍死人。
侍從半晌才小心翼翼在外問道:“王爺、景二公子,可有受傷?箭羽射來的方向已經派人去追了。”
衛殷嗯了聲。
景長霽清了清嗓子:“我們沒……”他剛想說沒事,餘光瞥見剛好被衛殷拋到一角的羽箭,剛好在車簾掀起未關嚴的縫隙口,上麵剛剛衛殷握著的地方,有很不明顯的血漬。
景長霽一愣,衛殷受傷了?
“二公子?”外麵侍從聽他說話說一半急了。
景長霽改口:“王爺手受傷了,勞煩讓個禦醫過來。”
隨行的有個禦醫,也是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外麵又是一番兵荒馬亂,景長霽將車壁兩邊的燭火點燃,蓋上燈罩,頓時整個車廂亮了起來。
景長霽去看衛殷:“王爺的手受了傷,還是包紮一下的好。”
衛殷深深看他一眼,攤開手:“是受、傷、了。”
景長霽低頭一看,耳根有些紅,掌心很細的一道口子,禦醫走慢一點,估摸著傷口自己都愈合了。
景長霽隻當沒聽出衛殷的反話,淡定道:“還是瞧瞧,萬一有毒呢。”
衛殷睨他一眼:“你不是大夫嗎?你給本王包紮。”
禦醫小跑著到了馬車前,侍從重新撩起車簾,太子依然站在那裡:“小皇叔,可嚴重?”
衛殷指了指景長霽:“藥箱留下,讓他給本王處理。”
禦醫不敢開口,去瞥太子。
太子隻能應聲,看來傷勢應該不重,或者隻是小皇叔不信除馬車裡的景長霽之外的人。
禦醫老實把藥箱留下,退到一旁。
車簾重新被放下,景長霽沒耽擱,他雖然隻是說說,也擔心箭上真的有毒。
衛殷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不想讓自己死,但救了他是真。
景長霽很熟練找到金瘡藥和紗布,檢查衛殷傷口,血是紅的,應該是沒毒,包紮好退到一旁。
侍從這時到了車窗前,隔著一道簾子稟告:“王爺,射冷箭的跑了,一共派來刺客百餘人,全部自儘,是死士。”
自儘的太快,或者從一開始他們就隻是引子,那一箭才是重點。
衛殷:“刺殺的是誰?”
“這……”侍從遲疑一番,“明麵上看,是為了要景二公子的命。”
景長霽:“……”他原本以為這一趟他隻是湊巧,所以隻是單純要他的命?
但想殺他怎麼招不行?何必大張旗鼓?
景長霽想到明麵上這三個字,所以還可能是為了給衛殷添堵,他如今是衛殷的「人」,殺了他,自然能讓衛殷不痛快。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人死了,好說不好聽。
衛殷顯然也想到這一層,臉色比之前還沉:“去查。”
侍從很快離開,沒多久,大太監前來告知,可否要即刻啟程回城。
衛殷這邊應允後,一行人繼續開始往回去。
好在接下來一路上都安然無恙,等入了城,景長霽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衛殷在快到睿王府時才開口:“這事,本王會給你一個交代。”
雖說他的確是存了心思讓人誤會兩人的關係,景長霽也答應合作,但在他眼皮子底下人差點出了事,那這事就不能這麼輕易算了。
景長霽遲疑一下,還是開口:“這事還不一定,也許單純衝著臣子來也說不定。”
衛殷抬眼看他:“你覺得和殺你大哥的是同一批?”
“有這個可能性不是嗎?”隻是他想不通,目前他得到的懷疑對象是許倚林。
但顯然以許倚林的本事做不到這種事。
衛殷沒再說話,顯然這個可能性比是衝著衛殷來的幾率低很多。
景長霽這一天受驚不小,等馬車駛入睿王府,預示著危險徹底解除。
下馬車前,景長霽想了想還是開口:“王爺,這事……勞煩幫忙瞞著臣子大哥。”
景文惟雖然命保住了,但還要好好養著。
一旦兄長知道他出了這事,肯定不敢讓他再隨意出門。
衛殷朝前走的步子沒停,隻是嗯了聲,分辨不出喜怒。
景長霽先去見了景文惟,安撫一番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好躺在床榻上,將白日裡發生的一切仔細想了一遍。
看來許倚林這邊要儘快去查,如果不是他,還要繼續往下排查。
景長霽昏昏欲睡之際想起來一件事,他好像給衛殷包紮?
包紮算是治療嗎?
景長霽本來不抱希望,畢竟隻有那麼一點小傷口,幾乎不算治療範圍。
隻是等景長霽調出透明麵板往右上角一瞧,下一刻,睡意徹底沒了。
他猛地坐起身,仔細定睛瞧著右上角的數字,反複幾遍終於確定,真的寫的是10。
所以……他隻是給衛殷包紮了一下多了5個積分?
這讓他想起賈錦榮,當時他可是重新給他敲了骨頭又各種固定包紮下來也才5個積分。
景長霽一時沉默下來。
【係統?】
他喚了一聲,果然如同往常一樣,係統和睡眠一樣,沒回答他。
景長霽徹底睡不著了,最後思前想後想到一種可能性,積分也許和受傷治療的程度沒關係,隻和書中角色的重要程度有關。
但這些也隻是他的猜測,還需要驗證。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找個書中有名有姓的角色,豈不是一次救治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積分?
景長霽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也導致他這一覺起晚了。
等他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也沒人打擾他。
等景長霽起來後先去和景文惟打過招呼出府,剛走到主院外,管家早就候在那裡。
管家看到景長霽匆匆迎上來:“景二公子,早上府外抓了一個探頭探腦的年輕公子,他說是你的好友賈茂涵,如今關在大堂,公子可要見他?”
賈茂涵?
景長霽沒想到賈茂涵會跑來睿王府,先前不是說了三日後在賈錦榮莊子見?
不過剛好他也有事找他辦,讓管家引路,去了大堂。
到了地方後,管家確定景長霽的確認識對方,主動帶人退下。
賈茂涵看到景長霽立刻撲了過去,在幾步外才堪堪停下:“長霽,我可終於見到你了!”
景長霽瞧著他這鼻青臉腫的模樣:“你怎麼成這樣了?”
賈茂涵摸了摸鼻子:“我被王府的人當成宵小,差點給哢嚓了,這還算客氣了。”
他聽說景長霽昨個兒去雲禪寺差點遇刺,擔心的不行,一大早就跑了過來。
剛探個頭,不到半柱香就被控製住了。
“先不說這個,長霽你沒事吧?坊間現在都傳遍了,說你昨天差點遇刺,是睿王救了你,還傳得特彆……”賈茂涵一說沒收住,差點把說書先生描述的睿王如何為了救景長霽不惜單手奪箭甚至受傷的誇張壯舉都說出來。
景長霽也能想象到:“我沒事,下次不用過來。”
萬一真的被當成刺客給……他可沒辦法把他給救活。
賈茂涵看他真的沒事才鬆口氣:“睿王真的幫你擋箭了啊?”
景長霽:“不是,但也是救了我。”
賈茂涵神色古怪起來:“這樣啊。”
景長霽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想多了,但也沒解釋:“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有事找你。”
賈茂涵果然注意力被轉移:“長霽你說!”
景長霽壓低聲音,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我出府不方便,你想辦法收買許春生,讓他跟蹤他的嫡兄許倚林,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打探到許倚林更詳細的事。”
“啊?許倚林?打探他做什麼?”賈茂涵差點沒想起來許倚林是誰,一聽許春生嫡兄倒是記起來了。
那可是前些年京中風雲人物,隻是後來年長後低調很多,最近這幾年京中坊間很少談及。
景長霽:“你查的時候小心一些,彆讓人知道,寧願查不到,也彆把自己搭進去。”
賈茂涵一愣,隱隱有種猜想,又覺得不可能,最終什麼也沒問:“好,這事我即刻去辦!”
說完起身就要走。
景長霽把人拉住,瞧著他身上的擦傷,雖然不嚴重,但……剛好能試一試。
賈茂涵雖然書中是個路人甲,第一世出場後因為他出事就被送出京了,但怎麼也比賈錦榮有名有姓。
“你等我一下,我給你上了藥再走。”景長霽為了驗證昨晚的猜測,起身喊來管家讓拿些金瘡藥和紗布過來。
賈茂涵感動的雙眼紅通通的:“長霽,你對我可真好。我皮厚扛事,不用塗藥,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景長霽堅持:“還是塗點藥,我給你塗。”
賈茂涵更感動了,在景長霽給他耐心塗藥的時候,眼巴巴瞅著景長霽,看得不遠處的管家瞧得心驚膽戰。
這賈家的公子……怕是不要命了,怎麼能這麼瞧著景二公子?
景長霽很快給賈茂涵塗了藥,等把人送走一看積分,又漲了5個。
如果隻是對比治療的複雜程度,肯定賈錦榮更嚴重,但最後兩人積分是一樣的。
但書中賈茂涵比賈錦榮角色稍微重一點,所以這算不算驗證一半?
如果真的不看治療的嚴重,而是分人。
景長霽走出房間,一抬腳上了回廊,朝著一處走,等到了近前,果然出現兩個侍從攔住他的去路。
景長霽垂眼:“昨日王爺替我擋箭受傷,我想過來詢問一番,王爺傷可好了些?”
兩個侍從對視一眼,沒敢看景長霽,其中一人匆匆進去稟告。
不多時,侍從出來,讓開身:“王爺請公子進去。”
等景長霽硬著頭皮進了房間,深吸一口氣,出府也不安全,如果真的能再得到5個積分,麵對衛殷也不算啥。
房間裡依然如上次來的一樣燒著很熱的地龍,讓景長霽一進來就覺得悶熱。
這次沒有隨身伺候的近侍,他繞過屏風,隻有衛殷一人穿著白色的裡衣坐在矮幾上,正懶洋洋翻看書卷。
景長霽過來後他也沒抬眼,隻是等景長霽行禮後,懶洋洋開口:“聽說,你要來詢問本王傷情?”
這話乍然聽著沒什麼,但讓景長霽臉上一熱。
畢竟就昨天衛殷那一道口子,怕是當時就已經愈合了。
景長霽隻當沒聽出衛殷話裡有話,硬著頭皮開口一本正經道:“王爺救了臣子,臣子理應前來關心一二。如果可以的話,臣子想替王爺換藥再包紮一次。”
一次5個積分,這波不虧。
饒是衛殷也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偏頭看向規矩站在那裡一臉淡定的景長霽:“??”
衛殷氣笑了:“你說要替本王做什麼?”
景長霽隻當沒看到衛殷眼底簇起的小火苗,真誠無辜開口道:“王爺,臣子是真心想替您再包紮一次。”
衛殷沉默良久,不知是不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有病的:“行,你包,本王看著你包!”
景長霽瞧著遞到眼前的掌心。
五指修長如玉,膚色偏白,他昨天包紮的時候碰到過,入手玉質般冷潤。
掌心上昨天隻有一小道的劃痕,幾乎看不到。
景長霽起身去門口:“王爺需要你們去拿個藥箱。”
衛殷把手裡的書卷一扔,麵無表情看著景長霽。
景長霽隻當沒看到:他這話說的也不錯,衛殷自己說讓他包紮,那包紮需要藥。
這話等同於他需要藥箱。
門外的侍從疑惑,但沒敢多問,很快拿來一個很齊全的藥箱遞進來。
景長霽隨手關門,重新走到衛殷身前。
衛殷沉沉瞧著景長霽,倒是要看看他耍什麼花樣。
景長霽望著衛殷掌心那早就愈合的傷口,半蹲下來,盯著衛殷森然的目光,按照流程塗藥包紮走了一遍。
衛殷瞧著自己裹著白紗的手掌:“就這?”
景長霽急著想回去看結果:“王爺恢複的很快。”
衛殷如果不是見識過景長霽救景文惟,他懷疑麵前站著的絕對是個庸醫。
“你這是什麼意思?”衛殷直接問出來,在他麵前裝傻?他能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景長霽解釋不清,也不敢開口:“臣子隻是擔心王爺。”
衛殷要不是還算了解景長霽,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假戲真做,故意找這個借口接近他。
衛殷深深看他一眼,知道問不出什麼,但自己這手也不能白包紮。
“把角落的棋枰拿來,既然來了,陪本王下兩盤。”
“臣子遵命。”景長霽心虛,對於這個要求也沒拒絕。
但這樣一來,景長霽一上午交代在這裡,等好不容易回到房間,迫不及待打開透明麵板。
等瞧見上頭赫然的20,嘴角揚了起來。
他現在幾乎能確定,他給人隻是單純問診沒有積分,但隻要出手醫治,無論病症大小都能得到積分。
而積分獲得的大小與治病的複雜難度關係不太大,反而是書中角色的重要程度關係更大。
還有一點,如果是用積分兌換醫治的人,即使他出手醫治,也是沒積分的,後續有關這次的病也都沒有。
但以後醫治會不會有還不可知。
這從他先前給兄長用三十個積分醫治沒得到積分能看出來。
掌握了這個兌換流程,景長霽望著那20個積分,隻需要再得到10個積分,就能準備救治高伯。
接下來兩天,景長霽早出晚歸,以郎中的身份尋到兩個病患出手醫治,得到了10個積分。
而這離他與衛殷先前約定的半月之期也差不多要到了。
第三天早上,景長霽起身後前去求見衛殷。
自從上次景長霽要求替衛殷包紮後,衛殷總覺得這人腦子有病,但疑心未除,隻能靜觀其變。
景長霽即使不來找他,衛殷也要派人去通知景長霽,讓他彆忘了約定期限。
景長霽見到衛殷後開門見山:“王爺,臣子這邊藥已經配置好了,隨時可以開始醫治。”
衛殷本來正在自己對弈,聞言一愣:“此話當真?”
景長霽:“不敢誑語。”
衛殷皺眉,從暗衛這幾日遞到耳邊的行蹤,景長霽並未去尋藥,隻是出門替人醫治。
還是說,這隻是景長霽的障眼法。
他有彆的門道,不過借著替人醫治瞞天過海,實則用他們不知道的法子將消息傳遞出去,獲得特殊的藥?
景長霽任他打量,衛殷想破頭也想不到他是憑空將藥兌換出來的。
衛殷越是查不到,越會覺得他深不可測。
如此一來,為了查明他的身份,更不會讓他出事。
對衛殷而言,自己是敵是友還不可知,若是能收為己用,自然是好事。
而景長霽也能借著這個由頭,背靠衛殷這棵大樹,在汴京暫時站穩腳跟。
衛殷之所以和景長霽合作,原因也是他能救高伯。
如今景長霽主動提及,藥也準備齊全,衛殷沒不同意的理由。
衛殷很快安排下去,稍後準備醫治。
景長霽在動手術前,提出他的要求:“王爺,臣子的手法屬於巫族秘術,所以不能被外人看到,先前臣子大哥治病時提過。”
衛殷嗯了聲:“所以?”
景長霽:“這次替貴人治病也是如此。”
衛殷沒出聲,景文惟是外人,他治病看與不看他並不在意,但高伯不同,對於這個自幼將他帶大,在養父死後唯一剩下的親人,他不敢賭。
景長霽一身的秘密,是敵是友如今還存疑。
景長霽坦然讓他看著:“臣子知道貴人對王爺的重要性,但臣子與大哥都在王爺手中。兩條命對一條命,王爺可以試著相信臣子一些。”
衛殷瞧著景長霽許久,終究還是不願錯過這個機會:“還有彆的要求嗎?”
景長霽道:“臣子替貴人治病的事,需要保密。”
衛殷嗯了聲,確定景長霽沒有彆的要求,揮手,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出現六個暗衛。
齊刷刷跪在身後,饒是景長霽身體也僵了一下。
生怕這位一生氣,把他直接拉出去砍了。
沒多久,暗衛將高伯房間內所有人都喊走,幾個暗衛守在各個方位,勢必一隻鳥雀都飛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