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能讓成賢帝因此這麼動怒,顯然是他在意的妃子。
二十年前入宮的妃子如今又聖寵不衰的……好像隻有一個,那就是……劉貴妃?
景長霽一直等馬車回到王府也沒回過神,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院子,直到被景文惟喊了聲才驚醒。
怪不得當時皇上因為劉貴妃病重離席後許倚林心神不寧甚至潑了自己一身茶漬,原來也是擔心劉貴妃。
乃至後來禦書房裡成賢帝大概是聽到稟告許倚林身上茶漬的來由,這才有了後麵敲打許倚林讓他儘快娶妻的事。
這是景長霽怎麼也沒想到的,許倚林竟是與劉貴妃有牽扯。
如此一來,能讓許倚林不惜背叛許家、背叛大衛朝與夏侯騫合作的可能性更大了。
夏侯騫應該是抓住了什麼把柄,讓許倚林受到威脅不得已選擇合作,而這個威脅很可能還牽扯到劉貴妃。
否則許倚林不可能會冒險做出這種事。
景長霽想到許倚林第一世對兄長下的毒手,生不出半分同情。他癡情歸癡情,但拿彆人的性命為他的感情殉葬,就太不是東西。
“大哥,你怎麼還沒睡?”景長霽想通這一切恢複正常,麵對兄長時儘量不表現出來異樣。
景文惟哪裡睡得著,畢竟是進宮,雖說是參加壽宴,但看不到景長霽平安歸來他這心沒辦法安定下來:“壽宴還順利嗎?怎麼回的這麼遲?”
他也參加過壽宴,往常沒這麼久。
景長霽瞞下被成賢帝懷疑帶到禦書房的事,隻說了壽宴上有刺客這才耽誤。
畢竟太後遇刺事大倒是也瞞不住,其餘的事還是暫時不讓兄長操心。
景文惟驚住:“在宮裡行刺?什麼人膽子這麼大?長霽你可有受傷?”
景長霽搖頭:“我沒事,當時剛好去淨房避過刺客這事。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隻聽說太子受了傷,彆的倒是沒聽說。”
對外說是刺殺太後,但太後多年不管事,整日都是以禮佛為主,怎麼看刺殺成賢帝更合適,所以這次的事明顯是衝著太子來的。
至於太子是不是真的隻是受了輕傷就沒人知道,即使真的重傷,太子這邊怕是也會想辦法瞞下來。
景長霽並不關心太子受不受傷,保不保得住儲君之位,他目前隻在意他們兄弟二人,先找到幕後之人想辦法解決掉這次的危機。等之後他會想辦法重新選一個來輔佐,第一世走了彎路,這次太子首先是被排除的人選。
景長霽這邊很快歇了,東宮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讓景長霽猜到了,當時壽宴大殿亂作一團,太後與皇後都在場,成賢帝因為劉貴妃病情加重早早離席。
成賢帝這邊一走也帶走了大部分禁衛,這才導致當時刺客一來,等人趕來救駕的這段時間,太子不可能不護著太後與皇後。
加上刺客都是衝著太子來的,明麵上一窩蜂都朝太後去了,但太子擋在太後前頭,誰知道目的到底是太後還是太子?所以等救駕的人過來,太子受了傷,但他今晚穿的是盛裝,衣服多,所以剛開始也沒瞧出來到底傷勢重不重。
禦醫來了一波又一波,等後半夜太子才醒來。
太子因為失血過多,手臂上被劃了一刀,傷口深可見骨,流了不少血,差點傷到手上的經脈,後背上還有一刀,也不輕,但隻要將養個幾個月,倒是也沒有性命之憂。
霍皇後在事發後先去看了太後,等太後被禦醫看過後才一直守在東宮。
隔著一道簾子,皇後臉色不太好沉沉瞧著裡麵模糊的人影,一直等到半夜禦醫們出來,幾個老禦醫瞧見皇後這模樣隻當她心疼太子,連忙行禮:“皇後娘娘,殿下洪福齊天,傷勢已經穩住,隻是夜裡怕是還會發熱。隻是這次流血過多加上傷勢過重,需要好好將養。”
霍皇後嗯了聲:“多久?”
老太醫:“最低三個月。”
霍皇後倒是沒說什麼,卻是話鋒一轉道:“這次刺客還沒查清楚,太子為了救本宮與太後遇刺,孝心可表,但為了以防外人因為太子受傷在此期間多想,太子的傷情還是不要對外說了,隻說受了輕傷,並無大礙。”
幾個老太醫一愣,後想想太子若是重傷的確傳出去怕是底下的皇子有心思,可這事也不是他們想瞞就能瞞的:“可皇上那裡……”
霍皇後倒是不在意:“本宮會與皇上說的。”
幾個老太醫鬆口氣,也不願參與這事,連聲應下後就先一步離開了東宮。
霍皇後這才看向身邊的老嬤嬤,後者得到指示很快帶著其餘人離開了寢殿。
霍皇後這才抬步緩緩撩開簾子看向趴在那裡後背以及手臂上包裹著大片紗布的太子,眉頭皺了皺。
太子聽到腳步聲勉強偏頭看去,他唇色發白,原本清冷的眉眼難得多了些脆弱,瞧著母後一直守著他到半夜,心頭一暖,發乾的唇動了動,輕喚一聲:“母後,兒臣……”沒事……
隻是太子後麵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霍皇後端莊賢淑的眉眼冷下來,帶著失望與不喜:“太子,你太讓本宮失望了。”
太子渾身的血液再次冷卻下來,他緊抿著唇,心臟像是被攥著,好半晌才垂下眼,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自嘲:母後對他自幼嚴苛,他剛剛竟然以為、以為……
太子好半晌才恢複如常:“兒臣知錯。”
霍皇後坐在一旁,定定瞧著太子:“母後也不是非要對你這麼嚴厲,可今晚上你也看到了,太後壽辰,他竟然為了那個賤人半路離席,不過就是生了病,可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一旦你落後一步,甚至哪裡做的不好不能討得了他的歡心,等待你的是什麼?是劉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搶了你的位置取而代之。等二皇子登基,不僅是你,連母後也落不得好,你懂嗎?若非太後站在你這邊,你真的當你是長子就真的能被立為儲君?”
太子早就聽過這話無數次,可即使知道這是為他好,但從小到大,他也想偶爾感受到一點母後對他的關心,而不是每次都是冰冷冷的嘲諷。
太子垂下眼:“兒臣知道母後都是為兒臣好,這次是兒臣無能,平時疏於練習,等傷好後,定當勤勉,不讓母後失望。”
霍皇後這才滿意:“母後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隻是你這次太讓母後失望了,這是宮中你都能受傷,若是在宮外你遇到刺客,那還有命?還有這次的傷勢,母後已經讓太醫對外說隻是輕傷,為了演得像一些,休養幾日就照例上朝,莫要讓二皇子他們瞧出端倪。
到時候趁此機會在你父皇麵前討巧,你的辛苦也就白費了。至於你的傷勢,莫要聽太醫說的這麼嚴重,讓人加重藥劑的量,也好得快一些。”
太子放在裡側的手攥緊,直到感覺掌心黏膩一片,規矩應下:“兒臣謹記。”
霍皇後這才滿意,沒再去看太子,轉身時重新恢複端莊賢淑的模樣,將人喚進來後擺駕回宮。
直到皇後一行人儘數離開後,太子閉著眼無聲無息趴在那裡,也沒人敢來打擾。
寢殿外,霍錦州偷偷往裡看了眼,如果不是知曉劇情他肯定會借著這個機會去獻殷勤。
畢竟一個人受傷的時候心是最脆弱的時候也最容易被打動,但他很清楚這時候絕對不能去觸黴頭。
外界都說霍皇後對太子很重視,隻有看過劇情的霍錦州知道皇後對太子自幼格外嚴厲,甚至沒有半分溫情可言,從兩三歲就開始拿最嚴苛的手段對待太子。
若是功課辦不到,或者成賢帝又去劉貴妃那裡,那麼等待太子的將會是一頓責罵。
等太子年紀再大一些,責罵沒了,卻也換成鞭笞。
長在皇家,太子身為儲君得到多大的尊榮,同樣的也受到多大的壓力,而每次太子見到霍皇後,都會受到一頓責罵,這次怕是也依然如此。
霍錦州好不容易累死累活才將太子的資產翻了翻,想了想,打算明天尋機會再去太子麵前刷存在感。
殿內太子很快因為傷勢又昏昏沉沉睡著了,他渾身疼極了,這種感覺很熟悉,讓他意識往下一直沉著,最後仿佛掉入水中。
被水吞噬的那一瞬間,太子仿佛又夢到了四年前遇刺的事,陵江湖畔,他雙目因為五毒派不能看到,可當時耳邊一聲聲聽不清的聲音卻仿佛再次傳入耳畔。
隻是這一次卻異常清晰,太子覺得自己仿佛在水中睜開了眼,昏昏沉沉的湖水中,他看到一個身形朝他遊來。
直到到了近前,少年昳麗的姿容襯著嘴邊的笑意好看至極,溫柔的嗓音仿佛能撫慰他所有的痛楚:“殿下……”
太子猛地睜開眼,眼前的一切消失殆儘,等意識清醒才看清是他的寢殿,而一側跪著內侍,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是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被太子沉沉這麼盯著,渾身打著顫:“殿、殿下,該、該喝藥了。”
太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夢到景長霽,不過是當年救了他一次,僅此而已,更何況他已經還了這份恩情。
深吸一口氣,太子強壓下要掀翻藥碗的衝動,垂著眼,眼神冷漠而又陰沉,努力撐起身體,額頭上冷汗直冒他像是沒感覺到疼,直到坐起來,他端起藥碗,一飲而儘,把碗扔回去:“滾出去。”冷冰冰的三個字,卻是比這夜色還要涼薄讓人膽寒發冷。
霍錦州本來是想第二天再去太子麵前刷存在感,結果太子以受傷需要將養為由,謝絕見人的同時,將他們這些東宮的人也一並摒除在外。
一連幾日都不得見到太子的麵。
成賢帝這邊知道太子為救太後、皇後受傷本意也想過來瞧瞧,一則還要查刺客;二則劉貴妃身體一直不好,壽宴當晚還差點情況更不好,成賢帝當晚也沒顧得上太子。
後來想去瞧瞧,東宮遞過來消息說隻是受了小傷,歇個幾天就好,加上皇後也專門過來一趟說了此事,成賢帝也就隻是賞賜些東西,讓人帶話稱讚幾句,這事也就算了。
刺客這事很快有了端倪,傳到景長霽耳邊時,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景長霽剛給景文惟檢查了身體,他恢複的不錯,再養一段時間和以前沒甚區彆。
“一個禁軍副統領,怎麼可能做下這麼大的事?”景文惟也不信,大張旗鼓派出這麼多死士,最後隻是因為想要刺殺太後?
景長霽也不信:“禁軍統領當晚出事的時候就被成賢帝給罷免了,是讓鎮國大將軍武將軍查的,結果應該不會錯,至少明麵上是這樣。”
武將軍是當年扶持成賢帝的元老,加上武將軍的嫡女正是宮中的武賢妃,有這層姻親關係,武將軍很得成賢帝信任。
三皇子是武賢妃所出,若不是景長霽知道許倚林和夏侯騫私下裡的事,怕是也覺得有可能是武家為了扶三皇子上位對太子下手。
但這事顯然可能性也不大,畢竟即使沒了太子,後麵還有劉貴妃所出的二皇子、四皇子。
壽宴當晚遇刺的事一開始是被壓下來的,後來隻對外模棱兩可說有人行刺,但具體情況坊間並不知道,隻以為是一個尋常的刺客。
這場刺殺的結果不管成賢帝怎麼想的,結果就是成賢帝認同了武將軍的結果,禁軍副統領滿門被下了大獄,禁軍統領被撤了職。
沒幾天太子重新出現,得到成賢帝一番嘉獎,並將不久後的祭祖事宜全權交給太子。
景長霽這段時間也沒閒著,讓許春生繼續跟著許倚林,一旦有怪異的舉動立刻通知他。
賈茂涵這邊則是讓他去查當年的事,尤其是劉貴妃。
景長霽怕許倚林和夏侯騫不死心再對他們下手,以防萬一他這段時間也沒閒著,想辦法有賺了一些積分,緊要關頭至少可以保命。
景長霽這天剛剛從外麵回到王府,管家早就等著他:“二公子,王爺有請。”
景長霽雖然意外衛殷這時候找他作甚,他最近每晚按照當初答應的都會陪他去下棋,有話晚上說不是一樣?
景長霽被帶到衛殷的院外,到了近前,管家停步不敢上前:“王爺讓二公子一個人進去。”
景長霽也沒多耽擱,很快抬步走了進去,他最近時常過來,對衛殷這院子很熟悉,熟門熟路到了房門前,難得院子一個侍從都沒有。
他上前叩門:“王爺,臣子求見。”
房間裡傳來衛殷的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進。”
景長霽抬步走了進去,等進去後還沒抬眼明顯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警惕抬眼,對上一雙眼角有不少皺紋淩厲的鷹目。
景長霽望著高伯,倒是意外,上次見麵的時候還是他給對方做手術讓他醒過來,沒想法這麼快就恢複了。
景長霽麵對衛殷時一直用貴人稱呼高伯,所以隻當不知對方的身份,拱手行了禮,這才轉頭看向斜臥在軟榻旁的衛殷:“王爺。”
高伯已經收起打量的目光,瞧見隻是一個少年郎,眉眼淩厲的目光柔和不少。
衛殷朝高伯的方向抬抬下巴:“這次喊你過來,是因為高伯想見你一麵。”
景長霽從善如流轉過去:“高先生。”
高伯笑笑:“二公子客氣,高某不過一介武夫,當不起一句先生。”
景長霽隻是笑笑。
高伯對景長霽卻是好奇,他醒來一段時間了,隻是躺了幾年,身體各種機能都需要慢慢恢複。
好在他是習武之人,恢複的也快。
隻是還需要清除身體裡的毒素,一直沒抽出空見這位據說醫術出神入化將他救醒的二公子。
高伯看到景長霽更好奇了,一開始聽王爺提及滿心都是警惕,畢竟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人,不僅知道自己所有事,還是王爺不能查到的。
一個不能掌控的人,還身懷奇才,這種人要麼為己所用,要麼將會是一大勁敵,是個異數。
但意外對方模樣不僅出奇的好之外,也格外年輕,加上瞳仁清澈黑亮,眉眼柔和,至少從麵相上看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
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高伯原本帶著的警惕減了不少,卻依然沒有完全消除。
“聽說二公子醫術高超,高某這傷就是二公子醫治好的?高某很好奇二公子師出何人?”
“這……還恕不能說。師父他老人家是個世外之人,說不願摻和到朝堂紛爭,不願沾染塵世。教我這身醫術也隻是瞧我年少喪母,兄弟二人生存艱難,加上我小時候剛好機緣巧合幫了他一個大忙,是以為了還了這個恩情才教了我這一身醫術。”景長霽早在求到衛殷頭上時就想好托辭,如今早就將這個借口想過千遍萬遍,更是說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高伯不可能直接逼問人家師父到底是誰,既然是世外之人,那應該是個隱居高人。
高伯體內的毒素雖然開始清除,但還沒清除殆儘,身體也容易疲憊,詢問幾句卻是半點沒問出太有用的信息,清除這是對方不願意告知,他隻能壓下心頭的警惕,先回去了。
至少目前來看,這位二公子對王爺是無害的。
自從老王爺死後,高伯再不信任何人,他留著這條命就是要護小王爺周全,斷然不願任何一個意外導致小王爺可能受到傷害。
等人走了之後,景長霽輕吐出一口氣,抬眼對上衛殷似笑非笑的眉眼:“王爺……高先生好像不太信任臣子。”
衛殷卻是模棱兩可道:“本王信任你就夠了。”但這話顯然也就這麼一說。
景長霽才不覺得衛殷信任自己,怕是比高伯還懷疑他。
但景長霽無所謂,有懷疑反而安全,至少不知是敵是友前,兩人目前是互惠互利的程度,衛殷至少會護他周全。
畢竟他還應了衛殷三條人命,光是因為這個,他都不能讓自己死。
衛殷來找景長霽過來不單單隻是高伯一件事:“過幾天是祭祖,明天皇上可能會讓你進宮。”
“讓臣子進宮?為何?”景長霽意外,祭祖這種事,怎麼看都和他沒關係吧?
衛殷卻是深深看他一眼:“劉貴妃病情好轉,祭祖前會先去雲禪寺住兩天還願。太子這次是準備一切祭祖事宜,也包括保護劉貴妃這事,所以去雲禪寺兩日是由他帶人護駕隨行。至於為何讓你進宮,是因為太子開口說當初是你救了他,他曾經也說過找到救命恩人要還願,而你這個正主,跟著他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