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是鋪了兩層薄毯的軟榻,馬車裡很暗,但隨著車簾隨著車速時不時卷起,外麵極好的日光打進來,讓景長霽逐漸清醒,等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他的手立刻去摸肚子,等感覺到還在的肚子以及沒有異樣的身體才鬆口氣。
他坐起身,這才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無聲無息坐在馬車另外一邊的黑袍男子。
對方換了一身純黑色的錦袍,臉上依然戴著麵具,不僅如此,外麵還罩了一層黑紗帷帽,將他整個身形從上到下都遮擋的嚴嚴實實。
景長霽皺眉,不敢輕舉妄動:“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黑袍男子倒是沒瞞著對方,淡定開口道:“顧都。”
景長霽一愣,一開始沒意識到這是大衛朝什麼地方,等後知後覺明白對方口中的顧都是大顧朝的都城時愣住了:“你……帶我去那裡做什麼?你是大顧朝的人?”可他不是與北冥的夏侯騫有關係嗎?
因為夏侯騫的原因,景長霽一直以為對方是北冥,想引起衛朝朝堂內亂從而北冥坐收漁翁之利。
還是說地方的確是北冥的人,隻是為了躲避才前往大顧朝?
黑袍男子難得坦然:“我的確是大顧朝的人,從始至終,合歡宗都是屬於顧朝,隻是外界並不知道罷了。”
畢竟,合歡宗如今的宗主,他那位所謂的「生母」,如今的確是顧朝皇室的人。
景長霽並沒有因為黑袍男子的坦白麵色好一些,他愈發警惕,但如今他為魚肉,隻能壓下心頭的各種心思:“你為什麼帶我去大顧朝?”
黑袍男子:“景大人說過自己是因為我才變成如今這樣,你這肚子已經有五個月,再過幾個月就要分娩。如今衛朝朝堂大亂,太子失蹤,霍相把持朝政,太後與皇後成為傀儡,武老將軍與睿王合作,在想辦法壓製住霍相的野心,但想必很快這局勢就會控製不住。到時候衛朝會發生什麼,相信景大人一清二楚。更不要說夏侯騫本就想攪合衛朝一團亂,太子出逃隻能與北冥以及夏侯騫合作,到時候北冥一旦出兵,內憂外患,景大人覺得自己留在那個地方真的能獨善其身?”
一旦發生戰爭,那麼各地勢必亂套,那麼衛朝沒有哪一處地方能安定下來。
景長霽抿唇:“睿王……不會瞧著這一幕發生……”不知為何,他就是有這種信心。
黑袍男子沉沉看他一眼:“可如果他自身難保呢?你真當霍相這些年什麼都沒做?從當年送劉貴妃入宮,他的野心從那時候就暴露出來了,對於一個藏了這麼多年異心的人,他會沒有後招?”
景長霽臉色慘白,被忽明忽暗的光打下來,白得近乎透明,卻也脆弱易碎。
黑袍男子的腹語依然沒有起伏:“拖著這麼一個大肚子,你沒有選擇。跟著我去顧朝,至少目前來說,顧都是唯一不會受到波及的地方,至少在你誕下孩子之前,不會受到波及。”
景長霽心情複雜,一方麵他自然壓根不信這人的鬼話,也不相信對方,可偏偏對方無論是實力還是武力他都沒有半點與之抗衡的能力;另外一個方麵,對方說的的確不錯,衛朝大亂,到處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顧朝的確是一個合適的去處。
但……對方會這麼好心?
黑袍男子感覺到景長霽情緒的變化,緩緩開口:“你放心,我就算是要用你脅迫睿王,也不會動這個孩子。興許你不清楚,我出生時被生母放棄,所以我手上有人命,也不會對一個孩子動手。”
景長霽壓根不信,但目前對方沒表現出對他的殺意,至於逃……的確沒辦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對方到底想如何。
黑袍男子望著景長霽,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也不惱,隻是慢悠悠補了一句:“當然,這前提是你不會逃,如果你逃,那麼我先前所有的話全都作廢,這個孩子……留與不留,你看你的表現了。”
景長霽放在肚子上的手指繃緊,咬牙:“知道了!”
景長霽接下來沒敢輕舉妄動,他也不知道對方怎麼辦到的,接下來一路竟是格外順暢前往邊境,等到了大顧朝後一路朝著顧都而去。
因為景長霽肚子受不得顛簸,一路走走停停,竟是在這途中花費了三個多月的時間。
終於在離景長霽有孕八個多月的時候到了顧都。
而另一邊,衛殷前往邊境與武小將軍彙合之前,帶著人先去接景長霽,一行人從汴京一路趕到那個當初景長霽趕住兩個侍從讓他們回京帶信的山裡。
這一路上衛殷臉色陰沉至極,衛一等人大氣都不敢出,想到從一開始的回去一半,到後來的又回去一撥,甚至最後兩個保護景大人的侍從也回去了。
衛一甚至不敢想當時王爺的表情……如今隻祈求這山上不要受到任何波及。
等終於到了村口,瞧著平和的村落,衛一一直緊繃著的一顆心緩緩停了下來,一行人立刻前往那個小院,隻是剛站到院門前,得到消息的村長趕來了,看到眾人一愣:“你們是什麼人?”
兩個侍從趕緊露麵上前:“我們是來找人的。”
村長看到二人眼睛一亮:“是你們啊,對了,你家公子三四個月走之前給你們留了一封信。”
兩個侍從:“多、多久前?”他們這一路上一來一回也不過三四個月!
所有人莫名被周身陡然升起的寒意一抖,甚至不敢去看王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