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娶她不可!”伽衡高聲呼喊,催動馬匹疾馳而去。
而遠在積雪覆蓋的營地,趙安忍真的開始對二人去做什麼感到好奇。塞涅圖說:絕密。闍杞說:絕密,你嫁進來就不是了。她於是帶上針線和未完成的坎肩去放羊,即使大家並沒有強求她學會,但她覺得不學會這個,自己便永遠是個外鄉人。路上又去套濛橋的話,濛橋說:絕密,你嫁進來就不是了。
趙安忍無可奈何地歎一口氣。濛橋一路上都在十分熱心地教她各種小竅門,比起伽衡“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隨便叫幾聲它們就跟過來了”的說辭,濛橋的教學切實、詳細並具有操作性,是個優秀的老師。“看,它們現在到處跑著吃,一是因為冬天的牧草不多,二是它們還一邊吃一邊拉,拉完後會換個沒有糞便的地方吃,還怪愛乾淨的呢。”他笑道,“所以你要控製速度,一路慢慢走,逼它們吃回頭草,不要火速衝到一個地點就坐下不動了......夏天可以,夏天牧草充沛。”
接著他就給趙安忍演示怎麼控製速度,走到羊群最前麵堵著路(原來這條路也是為了不讓羊亂跑專門挑的),誰繞過他的腿就攥個雪球砸誰。一段時間後,他突然加快速度,再過會兒他又吆喝著不讓前進了。“看看,這是在反芻。”他指了一圈,快樂地看著羊群或站著咀嚼或躺臥休息,趙安忍也就掏出野菜病和他分食了(濛橋:你是羊嗎,怎麼天天就喜歡吃這個)。待人和羊都休息好後,他們繼續前進。
伽衡回來的時候為了省事,會把牛帶上,反正牛聽話、數量也少,但他不在的時候塞涅圖隻能單獨把羊帶出去,碣磨負責管牛。今日塞涅圖特地請了濛橋來進行教學,作為交換,她帶濛橋六歲的兒子射箭去了——濛橋成親成的早,十六歲就有了這個兒子。
以趙安忍幾百歲的目光來看,濛橋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一路上都在證明自己跳起來能夠到樹葉。是夠到了,樹葉上抖落的雪也灌了滿滿一脖子。像麥岑那樣的人當爹就很好。像伽衡嘛,伽衡......她攥起一塊雪,心不在焉地捏實,向落後的羊身上扔去。伽衡十八歲,好像也會做出跳起來夠樹葉的這樣的事,她卻完全不把他看做孩子。
新的生理反應出現了:胸悶。想起他的時候,肺部縮的很緊、墜的很重。
她路上完全沒有機會把坎肩掏出來織,隻好在晚上坐在篝火邊加班加點,真奇怪,往常這個時候闍杞都要來找她聊天,今天不知道去哪裡了。卻是鄭宗望坐在了她身邊,遞給她一條帶血絲的鼠肉,立在他肩膀上的青條子伸長脖子便啄。
趙安忍緊張地脖子都縮起來了,她對馴養這隻鷹並不如何熱衷,隻道:“平日裡能打到的野味也少,下雪後就更少了,不是每天都有鮮肉給它吃的。放了它如何?”
“過幾日它便能自己出去捕食了。你想給它起個名字嗎?”
趙安忍搖了搖頭。鄭宗望伸出一隻手,撫著鷹灰藍的羽毛,“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我的名字就是自己給自己取的......你覺得鄉氣嗎?”
趙安忍又搖頭,“我們本就是鄉下人,有什麼鄉氣不鄉氣的。”
鄭宗望微微笑了,又撕了一條鼠肉,這回在水杯裡把血泡掉了才喂給青條子。“他們知道我不是商人,但是他們也懶得再問,同鄉,我卻願意告訴你,我們就是普通的災民而已。”他閉了閉眼睛,“人們挖草根、扒樹皮、易子相食。我有四個姐姐,兩個賣了,一個死了,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趙安忍還不值得他溫故她的苦難。那次他在光禿禿的田邊幾乎暈死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人喂了些湯水,逐漸轉醒,一睜眼就看見四姐望著他笑。
唇齒間還有葷腥味。鄭宗望仍沒有緩過神來,用舌頭珍惜地把牙齒舔了一遍又一邊,然後看見小蛇一樣的血順著四姐姐的腿往下淌。她蒼白的嘴唇因為疼痛而不斷顫抖,褲子上凸顯出纏在大腿上厚布條的痕跡。
他呆了片刻,再次暈死過去,醒來後腦子裡的每一根神經都抽搐著疼。
“幺娃。”她摸了摸他的臉,“你記得把娘照顧好啊。我的身體還有最後一點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