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一張漂亮的臉已經白得發青,甚至出現淡淡的屍斑;往下,半截脖頸潰爛,錦繡明裳遮不住日漸腐朽的軀體,置於腹部的一雙手,乾癟冷青,有著同樣的斑痕;再往下,流光溢彩的裙擺之下,盛開的紫色木槿抹不掉潰爛的雙腳。
短短幾日,郗意濃的屍體遭受嚴重損壞,其速度遠遠超於其他已死的修士。
明明他已經施法保全她的屍身了!
不該這樣,不該這樣的。
“阿濃!阿濃!”祈胥撲在床邊,英俊的麵容帶著慌亂。
他連忙施法,渡己身修為去保全郗意濃的屍首,然而,靈力剛觸及她的屍身,頸間‘地煞’殘留的劍氣開始活絡,躥起火焰加速焚化,使得這具軀體像被抽乾皮下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枯槁,褶皺橫生。
祈胥忙不迭撤回,這才阻止郗意濃的屍體加速腐爛焚化。
不管他渡或是不渡,都免不了,隻不過是時間快慢罷了。
男人喉嚨發緊,呼吸紊亂,“……阿濃,阿濃。”
他一遍遍喚著她,得不到回應,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屍身在眼前一點點變化。
那些微弱的、細小的變化,在他的瞳孔裡放大、變緩,清晰得像利刃一遍遍剜心割肉。
“阿濃,阿濃不要!”祈胥雙眼猩紅,含著淚跪在床邊,緊緊地抱住郗意濃。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兩人麵對麵,一個容顏不改,俊朗依舊;一個時光不留,紅顏枯骨。
“阿濃。”他驀地笑了,嗓音道不出溫柔,“我想到該如何救你了,這……這次一定可以。”
祈胥輕輕地扣住她的手指,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折毀她脆弱的屍身,他貼著她的掌心,笑得更開心,甚至還用手指緊張兮兮地撫著郗意濃的臉頰,而後闔著眼,喉結滾動,低頭,緩緩湊過去,輕輕地、克製地、啄了下女人的唇瓣。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足以彌散在這個病態的親吻中:“真的。”
這次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保住她的屍身。
真的。
祈胥站在床邊,垂眸凝望著她,下一秒,織金袍擺底下鑽出一條蛇尾,半身人,半身蛇,屋內刮起突如其來的風,吹得陳設劈裡啪啦倒了一地,就連不遠處的那張屏風也應聲而裂。
罡風起,虛空中化出一簇毛絨絨的赤色狐尾,有九條,似影如幻,沒有實質,就這樣豎在男人身後。
這世間,萬物眾生,僅一命,隻一命。
唯有蛇君祈胥,有十條命。
他化風為刃,寒光至他眼中劃過,下一秒,淩空搖曳的虛幻狐尾被斬斷,鮮血簌簌滴落,在地上泛起紅煙。
祈胥臉色蒼白,手中握著一條狐尾,開始施法。
赤紅的光籠罩,而後大盛,酈三娘來到殿外,妖兵正要開口,她抬手一止,眾妖立馬閉嘴,恭敬地守著。
她站在院中,瓊花花瓣紛飛,下了漫天花雨,殿內的赤光彌散,照得雪色花卉刹那轉紅,稠麗得像滴了血。
酈三娘神情嚴肅地看著突如其來的異象。
赤狐九尾。
斷一尾,紅光現。
君上這是拿命救人。
隻是——
這又有什麼用呢?
他們心裡都清楚,郗意濃已經死了。
挑斷經脈或許能續,但被‘地煞’砍掉的頭顱、消失的心臟、潰散的神魂,這三樣又當如何?
寢殿內,祈胥用一條狐尾拿一命去保全郗意濃的屍首不被腐化,但效果甚微。
不夠,遠遠不夠。
他額角溢出薄汗,臉色發白。
“——嘀嗒”
地上又冒出新鮮的血滴,紅煙氤氳,打著轉彌散。
第二尾。
祈胥的臉色又白上幾分,這會連唇色也是,他手背青筋暴起,再渡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