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染霜在她篾梳下,舒坦不少,“明日再看吧。”
阿娘不允她月子裡沐發,千百年婦人生產後都得忍過一月,如此才好保養身子。
但不知是不是味道不好的緣故,壽哥在她懷裡總也哭鬨。
屋中靜了,外頭伺候的回稟說婿郎君歸家了。
孫染霜回過神,吩咐傳飯食吧。
春日的夜間起了些霧,人沾染過寒氣,甫一進門不由打個哆嗦。
趙端肅直直往內間去,半途卻被攔住。
金媼婆不冷不熱道:“娘子還在月子,受不得寒氣。郎君不妨先換身衣衫。”
趙端肅‘啊’了一聲,低頭打量下自己,不耐地轉去側間。
半晌後,快步折返。
隻不過臨進去前,腳步遲疑了下,金媼婆偷瞄他,見這人竟站著,鼻頭聳動好幾下,才放心邁步,眼裡不由暗火。
這是在怕屋裡頭味兒不好呢。
孫染霜聽著腳步聲近了,又在門口停住,困惑地看去。
待得看清丈夫的舉動,神情一僵,本有些期盼的目光頓時暗淡下去。
“霜娘,怕你受寒,我先去側間換了身衣衫。”
趙端肅麵上一派溫和,因著新換了身月白色的長衫,昏黃燭下,人如玉般,眼神脈脈。
孫染霜沒應他,隻扯扯唇。
“吃飯吧。”
這一餐格外靜謐。
趙端肅不由惴惴,懷疑是嶽母和小姨子攛掇,動搖了她的心。
飯桌上越發殷勤,布菜端湯,還因著桌上沒什麼補身子的好物,譴了廚下幾句。
“是我胃口不好,想吃些清淡的。”
孫染霜攔住他發火:“你要是吃不痛快,自去廚上要些新的。”
趙端肅聽了左右看看,見伺候的婢子都垂頭不語,覺出自己是在受冷待。
心底的三分懷疑成了七分,再不敢作妖。
飯罷淨口,見她在燈下繡著繃麵,探頭看看,笑說:“是給壽哥的虎頭鞋麵嘛?”
孫染霜點頭,“本該親自喂養孩子,可我奶水不豐,隻好托給乳娘。要是滿月的虎頭鞋再托給下人,我這娘當的還不如不當。”
一時孩子成了他交談的話頭,趙端肅說了好一番,二人之間終於溫緩起來。
他心底放鬆,瞥見妻子麵上有笑,試探道:“下晌我回了趟東頭村。”
孫染霜抬眸斜他一眼:“公婆讓人傳話了?”
“那倒不是。”趙端肅坐在她床前,擺出一個苦惱的表情:“是我去的。一時想起壽哥三朝時,我家裡連個像樣的禮都沒有,心裡憋悶,所以回去問了問。”
孫染霜眨眨眼,見他不似作偽,有些心軟:“你一個去的?怎麼問的?婆母有沒有打你?”
見他半晌不說話,心頭生憂,卷起他靠自己一側的臂膀衣衫,越往上,斑點紅紫越發多了,一眼看出是被人掐了肉。
既心疼,又懊惱,索性摔了他胳膊:“你自己上趕著,活該!”
還不見他說話,她往他臉跟前移了移。
燈火輝煌,見他耷拉著臉,抿緊嘴唇,長長的睫毛顫顫,察覺出她在看,往旁邊躲閃著,才又看清臉上不知什麼時候掛一行淚。
“你怎麼哭了?”她大驚。
一問,哭的人彆過臉卷起袖子豪邁地擦了擦,而後一言不發,卻挪近幾分,伸長臂膀似孩童般摟在她腰間,側臉貼在被上,盯著虛空發怔。
滾燙的鼻息落在肚上,隔著被子也能辨識出他的情緒波動。
孫染霜揉揉他發頂,聲音不自覺放柔軟:“又不是頭一回打你。這一次是為了什麼?房頂塌了?家門破了?還是二郎三郎又被賭坊的人捉了要剁手腳?”
懷裡的人搖搖頭。
她又無奈:“總不至於是讓我去給婆母賠罪吧?”
下晌母親抱怨時,確實說過本該讓霜娘去賠罪的話。
可他腦子還不至於糊塗到什麼都坦白,於是搖搖頭。
“那為什麼?因為你去詢問壽哥的朝禮,所以生氣?”
這一下,趙端肅緩緩地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