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臨近歸營時辰,內子尚未蘇醒。某不便耽擱,隻好勞煩堂下,待她醒來,送她一程。”
繼而告知他家中位置。
郝管事留心記下,見他從袖中掏了銀子,伸手接過,“您家婦人這一動,後續還得吃藥,稍後送她歸家時候,藥材一並與她吧。”
漢子拱手道謝,闊步出門離去。
他走不過一盞茶,內堂伺候的雜役回稟,說那婦人醒了。
孫豪瑛起身去看,尚未進門,就聽見老婦人熟悉的嗓音:“你這一胎若是男娃還好,若再來一個丫頭片子,今日我兒的銀子又白糟蹋了!”
進門一看,那婦人方醒來不久,垂著腦袋,一臉愧色。
“可覺得好些?”
老婦人搶先開口:“好了好了!我看她說話有勁兒,肯定沒問題了!”
“大夫問的是大肚子的那個,難道你大著肚子?”落葵嗆聲:“快去前院取藥包吧,你兒子方才付過錢了,等會兒走時若是忘拿,我們可不給退。”
老婦人斜眼瞪人,嘴皮子上下聳動,瞧神情大約是在罵人。
她還記得兒子離開前叮囑的話,知道這位年歲小的大夫有個了不得的丈夫,按捺住,不敢招惹,起身去前堂追拿藥包了。
孫豪瑛複診過,確實脈象平穩,叮囑幾句平日注意的事項。
婦人紅著眼睛再三道謝。
雜役們從後堂取了一塊厚板子,把人安置在上頭,又給蓋了一層厚被褥,抬著送往她家中。
這是今日堂中唯一的病患,送人一走,郝管事尚需等雜役回來,孫豪瑛和周宴一並歸家。
到清柳巷子家中,秦素月正要派人催他們回家。
“天寒地凍,說好成婚你要休上五天的,何必急在一時。”
她不讚許地看著女兒,“周宴管著幾間鋪子,也不見忙成你這樣!”
孫豪瑛告饒,拉著她往花廳去。
花廳溫潤宜人,暮食擺在一個大圓桌上。
壽哥嗚哇嗚哇叫著,聽動靜,從他娘懷裡後仰個腦袋,睜大眼瞧稀罕。
孫豪瑛瞧他大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招人,搓搓手,從姐姐手裡頭抱起:“壽哥,還記得姨姨不?”
壽哥睜著迷蒙大眼,看下她,又看一眼她背後的周宴,小眉頭一皺,癟嘴哇哇哭了。
這下可是驚動了一屋子的大人。
秦素月和孫時貴忙問怎麼了,當爹的和當娘的緊急抱走孩子,檢查是尿了還是哭了,下人走動傳話,一時昏鬨,吵得人頭大。
周宴:“.....我有那麼醜嗎?”
醜到能把孩子給嚇哭的地步?
“哈哈”孫豪瑛無奈地捏下他臂膀:“你長得也就一般般吧。”
“瓊奴莫胡說!”另一頭的秦素月霍然回頭:“男人家就該是周宴這模樣。外頭那些白嫩的郎君,有幾個靠得住的?”
白臉·趙端肅無端挨罵,心裡在猜:嶽母娘是不是在拐著彎敲打自己。
孫豪瑛打量一下周宴。
見他今日穿了一身竹青色的錦袍,長身玉立,眉明目朗,眼底濃濃的笑意,在這燈火通明的小花廳裡,平素硬朗冷淡的氣質溫潤出一副君子的雅相。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避開眾人視線,悄聲在丈夫身側嘀咕:“男人不看臉,你勝在彆的地方!”
彆的地方...
周宴輕輕嗓子,努力壓住自己往歪走的邪念,對上妻子‘你懂我吧’的眼神,心頭暗笑,“坐吧。”
一頓熱鬨的暮食過,各自回各自院中安寢。
等婆子送熱水的功夫,落葵湊在主子跟前說小話。
她方才回來晚,跟著醫堂的雜役一並送了那孕婦回家。
“回去的動靜大,附近鄰家有出來看熱鬨的,我順便打聽了下。”她跟在醫堂做事時間長,聽了不少後院的八卦,故而很有體會地彙報:“那老婆子對她媳婦惡得很!”
“怎麼說?”
落葵:“她家兒媳婦這一胎是第四胎了,前頭三個都是女娃,第三個剛落地就被那婆子給偷偷賣了。
這一胎有了,惡婆婆看她肚子圓,說肯定又是個女娃,原本家裡有個做粗活的使喚也被送人了,累活臟活都讓她兒媳婦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