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豪瑛與郝管事說了,回屋子裡跟阿娘和姐姐作彆,而後領著落葵一並出門。
“不管宋夫人是不是因著宋郎君而拿喬,咱們醫者,本就是為病奔波。你若是這麼多抱怨,覺得苦了累了,往後就呆在堂裡,不用貼身跟著我學醫了。”
落葵急忙告罪,“小娘子莫生氣,我記著您的話了,往後必定安分,絕不再亂說。”
孫豪瑛這才收起肅容。
落葵是自小跟在她身邊伺候的,多多少少懂些醫理。
她願意教授落葵醫術,一是為著主仆情分,二來孫豪瑛帶著她,想讓她有個傍身的本事,好過將來年歲大了,隻能作配下人或者管事兒子,一輩子為奴作婢。
落葵自然曉得主子的心思,感激萬分。
也是這些時日精神鬆懈了,口上沒把門。
片刻後,到了宋家門口,主仆兩個恢複尋常表情,隻當自己是在接待普通病患。
宋夫人確實犯了頭風,卻也沒有去醫堂傳話的下人說得那般嚴重。
孫豪瑛略施幾針,而後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裝的藥油,淨手過後,親自搓油上頭,給宋夫人脖頸腦後推拿一番。
推拿途中,也並未屏去下人,不時指點力道和穴位,傳了些尋常的手法。
“冬日天寒,屋中若是透氣,夫人記得避開風口,切莫貪涼。頭風之症,更要溫養,可讓下人編個護頭的抹額,裡頭塞些搗碎的安身藥材。”
宋夫人經她一番推拿,出了些汗,口唇發乾,一連喝了兩碗水才開口。
“大冷天的,勞煩小孫大夫走一趟了。”
“無礙的。頭發發作,我走一趟,也好過您冷風裡進出,免得加重痛感。”
孫豪瑛淺淡地笑笑,接過帕子擦乾手,示意落葵收拾藥箱。
宋夫人見她不欲多交道,心知她不是外頭那些見風使舵的人。
“醫堂裡若是不忙,能不能耽擱您一會兒?”
宋夫人對上孫豪瑛疑惑的眼神,從後院方向抬了下頜:“枝意個不省心的,打去歲吃上你給的方子,半年多了,終於有了葵信。眼下冬日,一到那幾日,這孩子便下不得地,臉上白得一絲血色也無。”
“我已打發了人去喊她來,小孫大夫,一並給她診診脈,看看是不是再開個方子呢?”
孫豪瑛點頭應允,從容在下首坐好,等著宋枝意來。
沒一會兒,應門的婆子一撩門簾,孫豪瑛偏頭見邁步進來的竟是個眼生的,做婦人裝扮,麵容生得嬌弱,柳葉眉,櫻桃嘴,穿了身湘色,盈盈小腰若隱若現。
宋夫人才和緩沒多久的臉色立時難看起來,“你怎麼來了?”
婦人聘聘地蹲個身:“妾身給夫人請安。聽聞家中延請了一位女醫,妾身恰好這幾日身子不舒服,便想著來您這處麻煩大夫給妾身瞧瞧。”
說著,怯怯地抬眼,和孫豪瑛目光對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來。
宋夫人胸膛起伏幾下,很想發火,顧忌有外人在,強自忍著,隨意動彈下指頭。
“這位是鎮上女醫堂的坐堂大夫,小孫大夫。”
“勞煩孫大夫了。”
婦人對著孫豪瑛蹲個身。
孫豪瑛示意她先坐,左右要等人,給她看看也沒什麼的。
觀色瞧容,隻覺得她眉宇間像是有心事,問她有何處不舒服,說是這幾日胃口不好,總是想吐,且小肚子總有些疼。
說這話的時候,婦人偷摸地覷眼看宋夫人的反應。
孫豪瑛頓了下,有了猜測。
“先看看脈象吧。”
那頭宋夫人原本是仰在榻上閉眼歇著的,一聽這頭的動靜,霍然坐起身子,一雙柔目蓄上風雨,看得落葵心頭大跳。
恰時外頭有婆子撩簾子,宋枝意霜白著小臉進來,有氣無力地道:“二姐姐,快快救救我的小命吧!”
然而眼睛甫一觸到堂中的人,話音頓住,忽而有了脾氣:“她來做什麼?!”
婦人被孫豪瑛診著脈,不好起身,垂著腦袋給宋枝意作禮。
“給二娘子請安。奴婢今日身子不爽,恰逢孫大夫來家中給夫人看診,便來讓大夫給瞧瞧。”
“身子不爽、身子不爽,你身子什麼時候爽利過?!”
宋枝意嘟囔著。
“枝意!”
宋夫人喊住她的動靜,招手讓她先坐下,而後死死盯著那頭。
孫豪瑛兩耳不聞病外情,專心斷脈。
往來流利,確為滑脈。
她抬眸看一眼身前神情緊張的婦人,又瞥一眼那端的宋夫人,一瞬送指,而後落定,第二次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