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秀玉呢,早有準備。
心知眼下是最好的安排,乖乖地點頭,“我與阿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要去往何處投宿。”
她彷徨起來:“宋郎君不必親自送我,隻派一個下人引路就好。”
你看,這姑娘是多善解人意的人呐。
宋時序呢,本也是要讓下人去送她。
而今讓她先開口了,且聽了一耳朵的‘人生、地不熟’,加之自己才保證不會撂她孤身,越發看她憐愛:“還是我送你去吧,下人做事難免魯莽。”
於秀玉感激地福個身子,恰時一陣霜寒風卷過,吹得她衣衫飄起,那細伶伶的小腰落入宋時序眼中,急忙尷尬地咳咳嗓子,偏開視線:“我手上還有些銀子,一並與你使喚吧。”
說著掏了自己的銀袋子,遞給阿和:“陝州不比南地溫潤,你用這銀子置辦些厚實的衣裳吧。”
阿和喜色滿麵地接下,又把宋大郎君是如何的好性情誇耀了一輪。
跟在宋時序後頭的小廝呢,耳風機靈地這麼一聽,險些破功。
大郎君也真是好哄,這主仆兩個幾句不值錢的軟乎話,勾得郎君舍臉麵舍銀子。
怪道夫人說大郎君是讀書讀傻了!
這頭呢動身尋宿頭,周宴在鎮上酒家給楊四要了一桌好酒肉,步履匆匆就往醫堂去。
誰知撲了個空。
“嵐村村長的兒媳婦,叫喚了一整夜,硬是沒生下來。”郝管事道:“小娘子今日一到醫堂便動身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周宴連水都顧不得喝,揚鞭上馬,直奔嵐村。
到了地方,尋村人問了路徑,到村長家時,正好聽見裡頭哭嚎一片。
“你這黑心的大夫,還我寶貝孫兒的性命!”
有個婆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周宴心說不對,一個箭步闖入門中。
妻子裹麵,身著素白單衫,其上血跡可見,正在院裡頭的一個上年紀的女人扯著撒氣。
孫豪瑛站著累了一天,卻強撐精神與村長媳婦解釋:“胎兒吃得太大,生了一夜還沒下來,早已憋死氣絕了。破腹是為了救你家兒媳的一條命,並非舍小保大!”
村長媳婦哪裡聽得進她的話,隻當她是在推脫責任。
“你醫術不精,害了我孫兒的性命,如今又把我兒媳開膛破肚,我劉家被你這庸醫斷子絕孫,老婆子絕對與你沒完!”
落葵小丫頭一個,加之助醫一天,撲上來無濟於事,根本撼動不了老婦人的身形。
且還有村長兒子在一旁煽風點火,竟是拿了麻繩出來,要把孫豪瑛捆了!
孫豪瑛急得滿頭生汗,後悔自己先前把趙五派去醫堂取藥,正要扯嗓求救,忽而瞄到門口的身影。
周宴如從天而降的俠客一般,一腳踹翻村長兒子的後腰,不管他痛呼,大力扯開村長媳婦的臂膀,往後一曲,老婦人如何吃得住這份勁兒,啊啊啊地抱起肩頭,控製不住地仰躺在地。
“你何時回......”
孫豪瑛話未說完,便被丈夫用力抱進懷裡。
周宴撫過她猶帶濕意的後背,在她脖頸蹭了蹭,諸多外露的情緒借著這親近收斂起來、
而後一言不發地接下披風,將她裹進裡頭。
孫豪瑛呢,也是心有餘悸。
被他溫暖的環抱後恢複鎮定,恰時村裡不少人循聲而來,她攥緊衣領,朗聲解釋:“你兒媳曾去我堂裡看過診,當日我便叮囑過,她骨盆相生得比尋常婦人小,吃喝上頭一定要收著,若不然來日必然是難產。我醫堂病例完備,你若是忘了,我現下出發,可尋耆老族親作證,看看我所言是不是真的。”
“你當日明知我醫囑,卻罔顧你兒媳的性命,給她灌吃灌喝,那死胎落地,足足有十斤重!我早就告知過你,若來日生產,兩個時辰不誕,便來尋我。可你任由你兒媳慘叫了一整夜,你無動於衷,竟還灌她喝了野方催產,險些要了她性命!”
“那巨嬰堵在她腹中,早就被憋死了。我不破腹取出,便是一屍兩命!且她能不能活著過了今夜,還是兩說。”
“你口口聲聲孫兒孫兒,實話與你說,那嬰孩確是男相。隻是可憐他托生,有你這麼個昏頭腦的阿奶,睜開眼看一下世道的機會被你生生斷送了!”
村長媳婦抱著臂膀和兒子賴在一塊,臉紅脖子粗,被村人非議,恨得咬牙切齒:“你胡說!就是你醫術不精!一整夜生不下來算什麼,當年我生我兒疼到第二天,怎也不見他和我咽氣!你個庸醫!你從何處學的歪手,在我家動刀開膛,莫以為我們都是好糊弄的!今日你不給個說法,咱們就去見官!”
她是咬著孫豪瑛動刀一事不放。
卻不想,人群喊話:“小孫大夫去歲給她親姐姐用刀助產過,如今人好生生的,還抱著孩子上街走動呢。善保家的,小孫大夫並非胡來,你可不要汙蔑人家。”
“就是就是。人家不是說了,當日給你兒媳看過診,有筆墨記錄嘛。我記得那時你是和你兒媳婦一道出村看的吧,回來還非說小孫大夫沒本事,連個男女都看不準。”
“善保家的,你兒媳的三丫頭和四丫頭都被你賣了。豐哥媳婦懷著這個,整日就在炕上盤著,還吃那麼多,那肚子瞧著多怵人,人家孫大夫說的,你自己沒點數嗎?”
眼看話風不對,隱形人般的村長不知從哪個角落閃出來,先是劈頭蓋臉地罵了兒子和媳婦一頓,繼而一把年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什麼體麵也不顧了,癱坐在地上捶著大腿哭。
孫豪瑛頭大,這當口趙五拿著藥包從人群中進來,先時還茫然著,看清周宴護著人被村長一家子堵在裡頭,頓時鐵青著臉:“怎麼?你們這是要賴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