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便聽見遠遠傳來一道厲嗬,“三軍回朝!閒人退避!”
一陣地動山搖般的鐵蹄踏地聲,自遠而近濺踏在上京城的土地上。
街道行人紛紛躲避,小廝忙控著馬匹,避到人少僻靜處。
本還熱鬨的大街,此刻鴉雀無聲,像是被一片黑壓壓的恐懼籠罩。
沈聽芷心下疑惑,謝家將軍謝時宴,便是當年連退敵軍十三城池的謝家二郎?
當年那仗聲勢極大,押送回京的戰俘哀嚎遍野,整個大業卻滿是勝者的喜悅。
既是如此良將,捷報在即,該是喜訊,上京城的人為何這般避之唯恐不及?
雖是疑惑,但沈聽芷也沒有冒險去看。
此行前來上京城,山高水遠,無旁人可依,她需得處處小心謹慎。
沈聽芷垂著視線,靜靜等待著軍隊行過。
在沙場長期浸淫殺欲的軍隊勢如龍虎,每跨一步,兵甲便堅硬地碰撞,發出沉重的銳鳴。
聲勢浩大,冰冷肅殺,叫人不寒而栗。
戰馬凜凜,兵甲堅冷,恢弘的氣勢卻全都收攏至當頭那一處。
高大的戰馬從長街行過,避在一旁的馬匹哪見過這陣仗,揚起長啼便開始嘶吼發狂。
馬車劇烈震動,沈聽芷抬手扣住車沿,努力控製住身形。
她暗道,不好!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將士跳將上馬背,將受驚的馬匹製住。
一道從容不迫的馬蹄踏地聲從旁經過,駿馬嘶聲停住腳步。
來人在沈聽芷的車輦旁停住。
沈聽芷扣住車沿的手又緊了緊。
將士將馬匹製服,便來到這人麵前跪拜回稟,“將軍,馬已製住!”
籠罩在上京城的煙雲散開,從穹頂卸下一道燦然天光,將來人的身影映在錦繡簾幕之上。
他的身量修長挺拔,身披銀質鎧甲,垮下駿馬威風凜凜,好不氣派。
金色陽光將他高挺的眉骨與鼻梁撫摸勾勒,隻吝惜地在清透的簾幕上透出線條俊逸的下頜和凸出的喉結。
聞言,他微微頷首,啟聲道:“下去吧。”
語氣淡漠疏遠,冷得讓人不敢靠近。
卻不得不承認,他有一副極好的嗓子。
溫潤琅琅,如玉如琢。
將士得了令,立刻歸隊。
似是察覺到簾幕後的視線,他緩緩偏過頭,隔著簾幕與沈聽芷對視。
如有實質的目光似乎真真落在她身上。
沈聽芷呼吸僵住,心中如擂鼓般狂跳,抓住車沿的指尖用力得泛白。
她腦中兀地冒出一個念頭:他看到她了!
正當沈聽芷的呼吸身子越來越緊繃,駿馬忽地提步向前,從她的車輦旁悠悠經過。
車簾被卷起的風晃起一角,沈聽芷猛地放鬆下來,她抬手放在起伏的胸膛上,大口喘著氣。
緩緩抬起手,才發現指尖已經被摳得失去了力道。
還好,他並未發現。
她看向身旁的青蘭,小丫頭已經驚駭癱軟,六神無主。
沈聽芷便將疑惑壓在心頭,沒有多問。
等大軍離去,國公府的小廝立刻重新啟程,往國公府行去。
一路行至國公府門口,接引小廝退下,內院的小廝躬身候在軟轎旁,等著接引。
等沈聽芷上了軟轎,小廝一言不發地從側麵接她入府。
到了內院,接引的婆子丫鬟迎將上來,簇擁她往正房大院中走去。
國公府的院落極大,穿過垂花門來到正堂,紫檀博古架上放置著色彩形製各異的瓷器古玩。
繞過博古架,沈聽芷便見到了此番做主,以表小姐身份將她接到國公府的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麵色慈愛,一頭如霜白發梳得考究,單配一隻攢多寶玳瑁華勝,便已難掩貴氣。旁邊陪做著眾夫人小姐,見著她都默了聲望過來。
見到沈聽芷進來,她招了招手,慈祥道:“孩子,來我身邊坐。”
沈聽芷垂下眼睫,順著眉,躬身微轉手腕行了個萬福禮,這才溫聲應道:“是。”
她的脊背挺得很直,裙擺近乎不動,肩頸端正,腰肢柔軟,柔而不媚,剛而不折。
謝老夫人點了點頭,含著讚許的笑看著少女在眾人的視線中,麵色不變,姿態款款,來到自己身旁坐定。
這般模樣,這般儀態,大郎卻忍心將人拋在上京,隻顧著去青州赴任。
謝老夫人心中微歎,她慈愛地捧住沈聽芷的雙手,親厚地說起:“上次見你,還是個小丫頭,沒想到這些年沒見,竟出落得比你娘還要美上幾分。”
沈聽芷垂著頭,輕聲道:“老夫人謬讚。”
憶起舊事,謝老夫人不由感慨,“當年若不是你娘親,老婦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