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看向窗外,月色流泄而下,透過花窗淌在地麵上。
謝時宴抬手抵按緊蹙的眉心,像是要將心中煩躁強壓下去。
他再抬起眼時,眸底已恢複了白日的幽冷。
他沉著聲線,厲嗬道:“十一!”
一道黑色人影無聲地從院中落下,恭敬跪在門外,“將軍!”
謝時宴開口詢問道:“什麼時辰了?”
十一愣住,他沒想到將軍在國公府開口喚他,竟然是為了這樣的小事。
微訝之下,十一幾乎是下意識答道:“回稟將軍,剛過醜時。”
醜時?
謝時宴眉心再度皺緊,竟然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
十一試探著問道:“將軍,可是有什麼事?”
謝時宴煩躁地揮手,“下去。”
十一立刻噤聲,像來時一樣,無聲地重新回到暗處。
生怕觸了謝時宴的黴頭,大半夜的又被罰軍棍。
聽到十一離開,謝時宴驀然站起身。
他拿起掛在床邊的配劍,大步往外麵走去。
高束的墨發掃在他的緊束的腰後,讓他沉鬱的氣息多了幾分少年意氣。
春末的夜色濃黑發稠,方才落下的月光,此刻又被冷風吹散,不見了蹤影。
謝時宴拔出長劍,錚然一聲響。
一道冷光劃破濃黑夜色,將沉到探不至底的黑暗削開一瞬,複又緩慢合上。
緊接著,行雲流水般的破風聲劃破長空,劍鋒寒光淩空而起,磅礴的劍勢直直往黑夜而去。
一道劍光迎麵而來,抱手躲在樹上偷看的十一慘叫連連,慌亂逃竄。
他方一離開,剛才待過的樹杈便轟然斷裂。
聽到樹枝落在地上發出的喑啞碎裂聲,十一剛從屋頂後又要冒出個腦袋的動作一滯。
得,將軍又生氣了。
從前沒眼力的時候被壓著打了三天三夜的畫麵猛然在腦海湧現。
十一呼吸一滯,不由冒了一身冷汗,默默把要伸出去的脖子縮了回來。
算了算了,他們將軍不當人起來簡直不是人,他哪兒惹得起啊。
翌日清晨,沈聽芷緩緩睜開雙眸。
許是夜風清涼,後半夜她沒有再做那等奇怪的夢。
沒有再夢到不該夢到的東西,沈聽芷不由鬆口氣。
她唇畔掛起淺淺笑意,堆起兩個小小的酒窩,帶上幾分少女的憨態,往外間喚道:“嬤嬤。”
青蘭撩起垂下的紗帳,應聲進來,“小姐醒了?”
沈聽芷一壁下床一壁問道:“趙嬤嬤呢?”
青蘭道:“趙嬤嬤受了涼,早起身子有些不爽利,說不來將病氣過給小姐了。”
“受了涼?”沈聽芷微訝。
她昨夜睡前分明給趙嬤嬤蓋了被子,怎麼還會……
視線落到未關的支摘窗上,沈聽芷神色一赧。
糟糕,她好像忘了關窗了。
想到趙嬤嬤因此生了病,沈聽芷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她擔憂道:“可嚴重?”
青蘭道:“奴婢也不知,隻是趙嬤嬤年紀大了,春末的天氣雖不至於嚴寒,但到底是冷的,想來不會太好受吧。”
青蘭小時候家裡窮,隻一個外祖母疼愛她,常悄悄到沈府看她。
她記得外祖母瘦弱的身子骨總帶著病,一場秋涼都能咳上半月。
青蘭想到自己外祖母,心裡也有些心疼。
沈聽芷點了點頭,“你待會兒去和趙嬤嬤說說,這幾日她好生休息。”
青蘭應聲點頭道:“是,小姐。”
青蘭幫沈聽芷整理好衣裳,外間等候的丫鬟便端著洗漱的東西魚貫而入,一一排開。
沈聽芷淨了麵,簌了口,便坐在梳妝台前,等青蘭給自己梳好發髻。
青蘭挽起少女綢緞般的烏發,嫻熟地盤好一個溫婉嫻靜的單髻。
垂發流雲般秀發安靜垂在身後,隻墜一條同色發帶,讓少女原本有些過分姝豔的麵容看起來多了幾分清秀。
沈聽芷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點了點頭。
青蘭卻拉開紅漆木的雕花首飾盒,將早從行禮中翻出來的朱釵玉簪擺在沈聽芷麵前,歡喜道:“小姐,挑一支吧。”
沈聽芷搖了搖頭,“這樣便好。”
青蘭勸道:“奴婢知道小姐不愛做張揚的裝束,但如今在國公府內,您何苦還是這般素靜……您是謝家大公子的未婚妻,沒人敢對您不敬的。”
沈聽芷笑了笑,堅持道:“這樣便好。”
青蘭不解道:“小姐……”
沈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