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遊撫摸著尚有餘溫的茶盞,心裡也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店裡鬨出了死人這樣的大事。
接下來,三個人又在周邊一路逛一路問,買了不少東西,也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說得無非都是原主人可憐啊,兒子不爭氣啊之類的話。
王羨扭臉問她,“如此一來朝遊以為如何?”
韓氏經營著店鋪,一圈兒下來亦是覺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慕朝遊遲疑半秒,下定了決心,“買吧。”
在魏家酒肆做工的這段時間,她經常去後廚搭把手,南國時興的這些麵點小吃她都能做得來。
麵館不大,想來她一個人也能應付。接下來就是營業前的各種準備工作了。
南國這個時候雖然出現了鐵鍋,有了炒菜,但百姓們日常吃食還是以蒸、燉、煮為主。慕朝遊之前不習慣天天吃燉菜,不息斥巨資打造了一口大鐵鍋。
她打算把家裡那口鐵鍋先搬過去應付幾日。
她腦袋裡雖然有一籮筐的想法,鑒於第一次開店,還是第一次在古代開店,並不敢輕易實施,隻打算先試營業幾天看看情況。
看著她下定了決心,韓氏回去對魏巴說:“你看,我就說,她是有主意的吧?”
魏巴:“那阿衝呢?你打算怎麼辦?”
韓氏:“當然是叫他過去幫著搭把手了,一個姑娘家開店多不容易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看啊,阿衝跟她之間是懸了,你家傻小子又不開竅。”
“但你我跟阿遊相識一場,人對我們夫妻倆也好,就算做不成媳婦,可不得幫忙抓把手嗎?”
說到這裡,正要去喊魏衝呢,然而找遍整個酒肆都沒找著人影。
還是個相熟的酒客笑著說,“一大早就出去了,跑得比猴子還快。”
韓氏愣了一下,登時哭笑不得。
魏衝是一根筋,繼承了父母那一副好心腸,並不知道那些彎彎繞繞的,隻知道相熟的阿姊忙不過來,他得過去幫個忙。
慕朝遊也確實缺人手,沒有拒絕這份人情。心中想著,回頭請一家人和吳嬸子吃個飯,再慢慢還回來吧。
幾個人通力將店裡打掃乾淨了,一翻灶台,發現麵粉蔬菜竟都還沒買,魏衝便自告奮勇租了一輛牛車帶著慕朝遊去進貨。
貨比三家,挑挑揀揀,太陽一晃眼就從頭頂滑過去了。
日頭偏西的時候,慕朝遊跟魏衝坐在車轅上往回趕,車上堆滿了滿滿當當的東西。
路過街角那家酒肆的時候,慕朝遊老覺得如芒在背,好像暗處有一道視線正盯著自己,扭臉四處看了看,隻見到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兒,哪有閒心盯著她的呢?
魏衝覺察到她的不對勁,問:“阿姊你看什麼呢?”
慕朝遊搖搖頭:“沒什麼,隨便看看。”
……可能隻是她的錯覺吧。
酒肆的臨窗的二樓,正坐著個烏發墨鬢,容貌俊雅,皮膚香細的少年。
少年披著一襲青色的長衫,恰如一竿蕭蕭的玉竹一般。
謝蘅收回視線,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昨日回去之後,謝蘅便一直惦記著王公跟慕朝遊的事兒。
他記得慕朝遊,在此之前他還朝她討要了那一壇桑落酒。
當時,謝蘅對她的印象很好,覺得這女郎不卑不亢,出生市井卻不減風骨。可如今謝蘅覺得,自己對慕朝遊的看法要被全盤推翻了。
他跟劉儉不一樣,劉儉是不管三教九流,寒庶之分都願意去結交。謝蘅平日裡也僅僅隻對朋友,朋友看重的人另眼相待罷了。
昨日見王公與慕朝遊,謝蘅回去之後百思不得其解,今日這才又來到這家酒肆想要碰碰運氣。
他運氣不錯,真的又遇上了她。
萬萬沒想到慕朝遊身邊的男人竟又換了一個,還是一樣的說說笑笑,舉止親昵。謝蘅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中對這女郎微薄的好感已經直跌入了穀底。
他不會對彆人的生活方式過多置喙。他最關心的是,王道容知道這件事嗎?知道這女郎不止與一個男人交往過密嗎?
謝蘅心裡惦記著這件事。
正好第二天劉儉叫他來家裡看牛。
謝蘅動身去了。
到了劉家,就被下人引到了牛棚裡。
劉儉正笑著站在牛棚裡朝他招手。
謝蘅走過去,不禁看了一眼劉儉空蕩蕩的身側,問:“芳之呢?”
劉儉一提王道容,就忍不住抱怨說,“我今天又不是沒喊他,他不願來。”
“芳之這家夥平日裡又不愛跟我們混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
謝蘅不動聲色避開腳下的牛糞,嘴角無奈地扯開一抹笑,心說,難道他就願意來嗎?
劉儉最近新得了一匹壯碩的青牛,心情很好,看上去精神奕奕,一點也不在乎牛棚汙穢,拿著草料就去喂牛。
又大笑著拉過謝蘅的手,“你看我今日新得的這一匹青牛如何?”
謝蘅抽回手,看了一眼,說,“很好。”
劉儉興致勃勃:“我給它起名叫青雷將軍,你覺得比起你那頭白鼻子怎麼樣?”
牛車出行在南國士族之間風靡一時,謝蘅當然也養了牛。
提到自家愛牛,謝蘅總算正色了點兒,“它叫飛白。”
“至於你這頭青雷將軍嗎?”謝蘅認真看了看說,“不怎麼樣。”
劉儉大笑說:“我看你是嫉妒。”
謝蘅笑著說:“是誰去歲還想問我討要飛白的?”
劉儉:“現在不一樣了,我家青雷將軍可不比你家飛白差,不信的話,你把飛白牽出來,讓它倆比一比,看看孰勝孰負。”
牛車風靡,南國世家子弟之間賽牛也蔚然成風。常喜歡聚在一起競相誇耀自家的牛更壯,更美,速度更快。
謝蘅欣然應允。
仆役回去將飛白牽了過來。
劉儉說:“城裡人太多,咱們去江邊。”言罷,輕揮了一鞭子,當即策牛而出。
正值草長鶯飛的好時候,江風熏軟,江畔的青草也長得足夠沒過了牛蹄。
兩個人策牛跑了幾圈。待到飛白和青雷將軍都精疲力竭了,也沒分出個勝負來。
此時江風吹動春衫,劉儉和謝蘅身上都熱得出了汗,乾脆放牛漫無目的地走走停停,低頭吃草。
一圈兒跑下來,謝蘅白皙的麵頰和鼻尖都掛了點兒細細的汗珠,舉帕揩了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心神舒暢,想起王道容,不免遺憾,“可惜芳之今日未來。”
劉儉大笑:“我都跟你說了,他今天不肯來,我們倆個舊人加起來也比不過人家一個新人啊!”
謝蘅攥著帕子一愣,“新人?”
劉儉:“慕娘子啊,還能有哪個,你之前不是見過的?”
謝蘅一雙墨眉登時便皺了起來,“他去找慕朝遊了?”
劉儉覺察到他神情不對,“怎麼了?”
謝蘅搖搖頭,“沒什麼。”
劉儉也不追問,吹著風眯著眼,享受著難得的好時光,“慕娘子近來不待在魏家酒肆了,你可知曉。”
謝蘅坦誠:“不知。”
劉儉:“魏家的說她最近盤下了個麵館,打算自己當老板。”
劉儉扭過臉揚起眉:“依我看,這個慕娘子倒是個膽子大的,比起男子來也不遑多讓,等她新店開業了,我一定過去給她捧捧場。”
謝蘅輕輕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劉儉奇怪地看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蘅不答反問:“你也喜歡那個慕娘子?”
劉儉笑說:“她長得好看,做事又大方,我當然喜歡她了。”
謝蘅:“但我覺得,這個慕娘子並沒有你們以為的這樣好。”
劉儉微微睜大了眼,一下子就清醒了。
謝蘅性格溫潤,鮮少有將對人的好惡掛在嘴上的。
劉儉看他蹙著眉,眼底的淡淡的厭惡不像作假,大奇道,“怪哉,她得罪你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