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酌懷疑蕭循收到賈大人的信了。
小崽子的長相容易暴露,但幸好還有另外兩個孩子掩護。
裴酌抱起崽兒,生怕那書生殺個回馬槍,他不能再走官道,看見一條跟官道差不多方向的岔路,道:“我們走這條。”
四個護衛對這裡也不熟悉,聽從裴酌的指令,背起行囊。
第一次見裴夫子走這麼快呢。
“爸爸!”裴複複趴在裴酌肩上,“你看。”
裴酌:“看什麼?”
裴複複皺起眉頭,還是後麵的護衛認識的字多一點,叫起來:“夫子,前麵是一麵懸崖,絕路。”
啊?裴酌倒退回來,隻見一塊豎起的巨石上,用刀劍刻著路標。
三個分開的箭頭,分彆標注進城、水路、懸崖。
像是路過的俠客隨手用劍刻上去的,一氣嗬成,但由於沒有上漆,刻痕是石頭的本色,走得快了便沒有發覺。
裴酌微微睜大了眼,這字跡……好像蕭循留下的。
蕭循最遠曾到過南疆,那他毫無疑問會經過這裡。
卷王到哪都會記錄地圖,刻個路標更不在話下。
“爸爸,你熱嗎?”裴複複用光光滑滑的小臉蛋貼了貼他爹羞愧發紅的臉。
裴酌:“我不熱。”
他仿佛被蕭循親自催促了一記,默默改回正道,卷王用他獨特的方式,節省了鹹魚和崽兒半天的時間。
裴酌順利抵達碼頭,坐上了去揚州的船。
穿湖入江,在江水湍急路段,他體驗了一把詩人太白寫的“千裡江陵一日還”。
當然,他更多的時候想的不是太白,而是想……蕭循走過這裡嗎?
這是蕭循的江山。
毫無邊際地想著想著,坐船竟然也不想吐了。
裴酌把下巴輕輕擱在崽兒的腦袋上,隔著一層厚厚的帽子,他道:“4523,給複複放點基建大片。”
4523興奮:“終於!我們小太子可以看片了!”
裴酌並不想一歲就給崽兒灌輸太多東西,隻肯讓4523放點動物世界。
“注意用詞。”
4523:“不好意思,我激動了!我就放點現代基建成果大片。”
隻有畫麵,沒有任何引導傾向的配音。
裴酌審核通過,讓4523放映。
裴複複靠在爸爸懷裡,眼前是長江天塹,他們坐著慢慢的船,眼裡是大橋橫跨江岸,鐵路穿山越嶺。
半個世紀的騰飛,濃縮成一道一道橋梁、一艘艘輪船。
裴複複眨了眨眼,比動物世界更好看的動畫片!
“爸爸,好大的船!”
裴酌點點頭:“唔,爸爸坐過。”
你便宜爺爺打的江山,你便宜爹負責江山穩固,希望我們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江風淩厲,裴酌用手掌捂住小崽子的臉蛋,小孩子喜歡
看湖麵,裴酌隻能陪著他在甲板上坐。
他想儘辦法做的羊奶霜,給裴複複塗在臉上防皸裂,卓有成效。
裴酌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小拇指伸進去勾出一抹,給小崽子臉蛋補一點。
他比較完美的崽兒,在見到裴清許之前,可不能讓風吹黑了。
怕被爹打。
看4523就知道了,隔代親控製不了。
一條江鯉突然躍出水麵,帶起一道銀色的弧光。
裴酌臉上感覺幾滴水落下來,不好,這倒黴魚衝裴複複來的。
這要是撞臉上了,不得留下一個坑。
裴酌眼疾手快要幫兒子擋住,小崽子更加快速地伸出手想要接著。
下一刻,冤大頭魚在將要碰到裴複複時,啪嘰掉在裴酌腿上,濕漉漉地滾到甲板上。
4523吹吹口哨,電一隻魚小意思。
裴酌連忙看看周圍,甲板上太冷,隻有他們一對父子在吹風,沒人看見。
裴複複眼裡亮起星星:“爸爸有肉吃了!”
上次護衛叔叔說他爸爸肉吃得太少都瘦了,裴複複記住了。
“大叔叔——”
年紀最大的護衛走過來,驚喜地發現有一隻自投羅網的魚。
“晚上煮魚湯!”
裴複複:“爸爸要喝兩碗!我一碗,哥哥一碗,姐姐一碗,叔叔一碗……”
安排得明明白白。
裴酌心情複雜,瞧這小崽子的興奮勁兒,他有個不好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的航程,小崽子屁股黏在甲板上,專注地盯著江麵,一心一意地等待下一隻魚撞上來。
裴酌:“崽兒,該睡午覺了。”
裴複複:“爸爸,我不睡,我等魚。”
裴酌不得不跟他講“守株待兔”的故事。
“……張三一直守著樹樁,等待兔子,結果他的花生地都長草了,也沒有等到兔子,花生糖也沒有了。”
裴複複拍拍抹了香香的臉蛋:“可是我沒有種花生噢。”
裴酌無言以對。
4523如果有個係統群,估計已經吹上了:“我們小太子的專注力太棒了,一看就是乾大事的,不愧是一半卷王的基因!”
“寶貝以後讀書也棒棒的!”
裴複複的大事一直乾到了揚州。
整整半個月,沒有第二隻魚。
看得裴酌都想給他買一隻濫魚充數,然而裴複複毫不氣餒,被裴酌牽著下甲板踏上揚州的岸上時,還握著拳安慰爸爸:“我還有辦法。”
什麼辦法?要飯嗎?
你一個係統口中的堂堂太子,不是去碰瓷大自然就是去要飯,真的大丈夫嗎?
裴酌連忙道:“我們可以花錢買。”
你爹我馬上要去掙錢了。
揚州是大都市,賺錢渠道多。
碼頭人來人往,北上南下的商旅絡繹不絕,裴酌把兒子抱
起來,免得被人絆倒。
他苦口婆心道:“我們吃得起飯,不能去要飯。”
街上的一個乞丐沿街乞討,但行人匆匆一無所獲。
揚州比較富庶,小攤販特彆多,但現代都免不了有乞丐這一職業,何況是古代。
裴酌道:“複複,飯就那麼多,你要到了飯,彆的人就要不到,得餓肚子了。”
“唔。”裴複複長長的睫毛眨了一下,把側臉埋進裴酌頸窩裡,有些不好意思,“好噢。”
裴酌揉揉他的腦袋,從兜裡掏出一粒碎銀,放進乞丐的碗裡,“我們要當讓乞丐吃飽飯的人,大家都吃得飽飽的。”
碎銀敲擊破碗,清脆的一聲當啷,乞丐連連道謝:“謝謝大好人,好人平安!”
裴複複在自己口袋裡掏了掏,掏出兩枚叔叔送給他的銅板,一手抓著爸爸的領子,探出上半身,伏低身子,也放進乞丐碗裡:“爺爺吃飽。”
張雲和張風也有樣學樣,掏出一枚銅板送給爺爺。
護衛去碼頭做工,回來都會給孩子一個銅板當零花錢。
老乞丐還以為看到了仙童,“謝謝小公子。”
裴酌連忙站穩,隨著裴複複日益變重,這種像攀岩一樣的抱姿,越來越考驗腰力。
他頂多抱到玉京!
裴酌打算在揚州落腳一段時間,即刻讓護衛去城裡找個院子,他則抱著小崽子,站在城門口,看揚州官府貼出來的公告。
一張通緝犯,畫的滿臉橫肉,沒什麼特殊。
一張城門開關時間的公告。
還有一張……裴酌眯了眯眼,蕭循竟然在揚州也辦了一個公立學堂,派的是玉京的夫子,名為江南學堂。
因為揚州知府辦學能力很強,聖上下了一道聖旨誇獎,知府讓人謄抄一份,貼在城門,讓長江和運河水路上的人都看看他們大揚州多麼深得聖眷。
裴酌混在人群裡,聽知情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說在江南學堂拔得頭籌的學生,可以由官府出路費,去玉京的學堂繼續讀書。
江南學堂的夫子是玉京學堂淘汰的學生,沒有進一步科研的能力,不如去當老師,如果在教研過程中有了新的突破,回去讀書未嘗不可。
“那可是直接一步登天了!隻要讀得好,就能受陛下賞識!”
“聽說過兩年陛下就會開恩科,學這個也能考狀元。”
“學堂還招掃盲班的夫子,王秀才你可以試試!”
裴酌抿了下唇,看來自己不能太招搖,江南學堂都是他的舊學生,一冒頭就會被認出。
有什麼辦法能又快又好地賺到錢呢?
“昨日我見劉員外到處請夫子,想給他的老來子補課。”
“嗐,他目光倒是看得長遠,將來第一年開理科科舉,競爭少,名次靠前,被陛下看中的幾率高。”
“我看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玉京的夫子那麼少,公立學堂都不夠安排,他還想請回去開小灶?”
“那是,除了咱揚州城是這江南第一學府,陛下還打算在其他州府設學,劉員外還想跟陛下搶人啊!”
“就是就是,也不怕殺頭!家財萬貫有什麼用!”
裴天鵝:“……”
突然發現秘密致富小妙招。
自古以來,補習班都賺得盆滿鍋滿啊。
裴酌在替他爹當班主任那年,有很多私立學校和名牌補習班高薪挖他,他不缺錢,都拒絕了。
生活所迫,鹹魚補習。
裴酌跟著八卦的人搭話,套出了劉員外的地址。
“夫子!”護衛找到房子,興衝衝地回來找裴酌。
“噓。”裴酌打斷他,“以後叫我張公子。”
護衛道:“有一戶臨水人家正好要進京,願意將屋子低價租賃出去。”
裴酌一聽跟劉府挨得近,想也不想:“就這個吧,馬上搬過去。”
護衛:“好咧。”農場的人都喜歡幫裴酌辦事,因為裴酌從來不挑剔。
裴酌跟著護衛來到住處,一間大院子,一共五個房間,不錯。
付完房租和押金,裴酌的存款基本見空,當然,他還有一張壓箱底的一百兩銀票,不過除非緊急情況,這張保底的銀票不能花。
“你們先整理行李,幫我看著複複,我出去一下。”
裴酌對兒子道:“我去賺錢給你買零食。”
裴複複:“好噢。”
裴酌摸摸他的臉蛋,帶上一本教材,轉身出了門,徑直朝劉府走去。
“我是玉京來的夫子,可以私下給你家少爺授課,煩請通報一聲。”裴酌給看門的家丁塞了幾個銅板。
“你等著。”家丁見他氣質像讀書人,把錢塞進腰包,飛快進去找劉老爺。
裴酌站在台階下等了一會兒,劉老爺便出來了。
“這位夫子如何稱呼?”
裴酌:“鄙姓張。”
劉老爺十分謹慎:“那夫子為何不在江南學府任職,願意來我府上?”
裴酌:“我在玉京學堂,本名列前茅,但……我喜歡上隔壁女學的姑娘,給他遞錦囊被姚校長發現,說我擾亂教學秩序,因此讓我休學一年反省。”
“我在玉京待著影響姑娘名聲,因此來揚州謀生,我還想將來畢業了娶他,隻能靠所學本事多攢些錢。”
劉老爺做過功課,裴酌說的完全有可能發生,不是玉京來的都說不出個一二三。
“好,張夫子若真材實料,老夫願意重金聘請夫子!”劉員外道,“隻不過,你如何證明?”
裴酌拿出教材:“這是我在玉京學習時,裴校長見我學習好,贈我的教材。”
劉老爺翻閱一遍,發現這的確是一本夫子才會用的書,上麵記錄著教學要點。
“令郎應當在江南學府讀書吧?老師能不能教他,讓令郎自己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