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真是消息閉塞,他丁點也不知道。
“妖言惑眾!”裴酌背著手,走來走去,“就沒有一個大臣上書反對嗎?”
李如意:“有的。”
裴酌坐了回去,這才是正常的世界嘛。
李如意:“但是陛下說要與民同樂,不能剝奪百姓們辛苦勞作之後的生活情趣。那個大臣喜歡聽戲,最愛《王母蟠桃會》,陛下問他,王母是否阻止他聽戲獲知天庭私事。”
大臣無言以對。
裴酌抓著扶手,“那太傅呢?”
學生和兒子搞在一起了,他沒意見?
李如意道:“陛下說自古話本傳播最厲害,有利於找尋裴夫子,提醒裴夫子回京。話本裡有裴夫子的故事,活靈活現,總覺得裴夫子還在身邊。”
太傅默然不語。
裴酌啞然,他忘了,從他借助蕭循推行新政起,蕭循舌戰群儒就沒輸過。
“但是、但是,我與陛下都是男子,這樣傳謠,加之陛下後宮無人,文官肯定急了吧。
李如意戰術沉默了一下。
裴酌:“你有話直說。”
李如意:“有人急了,就有人不急。”
他模仿不急的文官的語氣:“裴夫子都不在了,假的成不了真,頂多是段野史,計較個什麼?這不是戳陛下的心窩子嗎?”
起初,話本並沒有指名道姓,而是在裴酌消失後,才爆出了主角姓名,看客們對照了一下,發現更好嗑了。
如果裴酌在玉京,定然有人死諫“陛下不可啊”、“陛下管管啊”,然而裴酌已經下落不明,話本就是個彌補空缺的樂子,部分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等他們發現三人成虎,擁戴帝後的大軍勢不可擋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其中,時機的拿捏、文官內部的分化、話本的修訂增刪、把控方向推波助瀾……不可為外人道也。
裴酌:“……”他的離開還給了輿論最溫暖和平的發酵土壤?
李如意隱晦不說,他也知道這話本是蕭循看過的,說不定還潤色過。律呂公子寫纏綿愛情婉婉動人,一不小心就寫成豔情,但在家國情懷、潤物無聲地夾帶政策方麵還差點火候。
他敢說,後世要是知道《玉京夢》話本的問世背景,能針對裡麵的情節寫一零八百篇論文分析。
封皮上的名字是很正經的,但一翻開扉頁,就是一句簡介——霸道帝王愛上我。
裴酌腳趾摳出一座印刷廠。
這就是他大力發展印刷業、全力推進掃盲的福報?
成本低了,識字的人多了,故事流通更迅速了。
裴酌聽著外麵百姓的議論動靜,臉皮漸漸發燙,白裡透紅,仿佛清白大明星被一千個娛記堵在緋聞對象家裡。
這他哪敢出門,他現在就相當於大爆劇的男主之一,很火很火。
他上輩子不是沒被星探聯係過,統統拒絕了。他不喜歡走在大街
上無緣無故被圍追堵截,聽起來累得夠嗆,他喜歡過悠閒自在的生活,走到哪躺到哪,坐在大公園的椅子上曬太陽。
不過他有個遠方親戚,當明星似乎也很悠閒,一周隻上三天班。
跟蕭循結婚當皇後就是很麻煩啊,是鹹魚沒有設想過的道路,還是當夫子輕鬆。
蕭循說要封複複為太子,卻沒說過怎麼安排他,裴酌一直裝傻,現在蕭循授意李如意把話本擺在他麵前,是想圖窮匕見?
他目前有兩條路:出門,被百姓當成皇後瞻仰。
不出門,老老實實被蕭循軟禁。
詭計多端的天子。
還是裴複複單純。
裴酌把回來吃午飯的小崽子抱在腿上,拿了一塊毛巾擦他赤著的腳丫。
天氣越熱,小崽子越穿不住鞋子。
裴酌把黑煤球搓成了白湯圓,還是草莓餡兒的,因為被他搓紅了。
裴複複:“爸爸,要飯越來越簡單了!”
裴酌:“……”能不簡單嗎?裴複複都變成明碼的太子了,第一個叫他小太子的人,見陛下不反對,於是所有人都改了稱呼。
裴複複對此適應良好,因為統統天天都這麼叫他,隻是爸爸以前說不能當真,不能對外說。
現在揚州官員桌上都不敢超過六道菜。
李如意嗤之以鼻,“那都是他們心虛作祟,在正經官員看來,隻是被陛下關心了一下三餐罷了,感動得能多乾兩天活。”
裴酌把小崽子扔到床上睡午覺,自己剛要跟著睡,就想起蕭循說的“我不敢睡覺”。
他坐了起來,跑去找蕭循。
蕭循在書房做最後的案件收尾,桌上擺著許多總賬本等他核驗。
漕運反腐,光是賬本就分門彆類按箱子裝了六箱,玉京帶來的審計不夠,戶部的幾個人夜以繼日地看。
這是裴酌的強項。
裴酌推了推蕭循:“你去睡一會兒,我來看。”
蕭循卻不讓他參與:“你陪複複睡覺。”
裴酌:“先前賬務繁雜,你不讓我插手,沁王把馬場的賬本都交給我算,陛下難道還不如沁王信任我?”
蕭循:“不想彆人看見你,不想你上班。”
裴酌一愣。
這麼幼稚的話居然是從蕭循嘴裡說出來的,仿佛上班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裴酌違心道:“我愛上班。”
蕭循:“哦,你還說你要讀博呢,不用勉強自己上班。”
裴酌真心道:“不勉強。”
蕭循意誌堅定:“上班會瘦得沒人形。”
裴酌忍無可忍:“沒人形你是對什麼發|情?”
是誰一見麵就上手?
蕭循放下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