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兒,你有沒有那麼一刻,想過逃離這暗無天日的後宮,逃離這枷鎖般的榮耀與尊貴,逃離我們這具腐爛的軀殼。”
“從渺小而璀璨的生命裡,徹徹底底地逃出來?”
千鳳儀心神一顫,不解他從何而感。
但她思索片刻,還是認真地回答道。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我會拋下一切,選擇自由。但至少現在,我不會離開這座牢籠。”
紀寒柏眸光黯淡,沉吟道:“等你離開的那天,你會不會帶我走?”
這一刻,千鳳儀心底溫暖又苦澀。
從她有記憶開始,紀寒柏便陪伴在自己身邊,形影不離。
他會在氏族子女,欺負自己時,把他們教訓得鼻青臉腫。
即便被紀尚書罰跪三日,不許飲食,也從不認錯,從不悔改。
他會把滿身泥濘,歡喜地捧著一隻蝴蝶,卻隻是因為自己多看了一眼。
他會在自己被千金們推下水時落水,奮不顧身跳入冰冷的湖水。
會在自己決心造反時,背叛自己的信仰,率領將士,出生入死……
可就是這樣一個肆意張揚,英勇無畏的少年。
卻會在自己登基之前,紅著眼睛,把一身的榮耀埋藏身後。
“儀兒,我把兵權給你,你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走?”
那些年久的記憶,再次翻及,總是格外觸動心弦。
她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堅定不移道:“會。到那時,我會帶著你還有岸柳,一起離開這座人間地獄。”
晚秋九月,禦花園中。
金燦燦的桂花,溢滿枝頭。微涼的秋風,沁著金桂的香甜,令人神清氣爽。
千鳳儀小心翼翼,摘下一朵朵精致小巧的桂花,放在江岸柳拎著的柳條籃中。
江岸柳看著她烏發上散落的桂花,滿目柔情:“今年皇家圍苑狩獵,儀兒可想好帶誰去了嗎?”
“寒柏和陶灼華自是不必說,星吟愛玩,也必然是要跟著去的。”
江岸柳點了點頭,緩緩道:“儀兒可曾考慮過列少良?”
千鳳儀轉過頭來,不解地笑道:“狩獵乃是皇家大事,去者要麼身份尊貴,要麼後宮受寵。”
“岸柳有意向我推薦列嬴,可是另有打算?”
江岸柳垂眸沉思片刻,遲疑道:“前幾日,列少良曾特意來璋璞宮拜見。”
“他說竹玉卿的卦象上顯示,陛下此次狩獵,將會有血光之災。所以他求我在你麵前進言,讓他一同前去,或許可以……”
千鳳儀淺笑著搖了搖頭,適時打斷了他的話語:“你知道我從不信這些。”
說著,她將最後一捧桂花,扔進柳籃,麵帶笑意地負手閒逛。
江岸柳目光擔憂,跟了上去:“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性,所以平日裡也從不多言。”
“但列少良如今住在宮闕宮,與陶灼華朝夕相處。許是從他的口中,探聽到了風聲,所以才假借卦象之說,以表忠心。”
即便如此,千鳳儀並沒有放緩腳步,也沒有回答。她滿目風景,麵帶笑容,似乎已然沉浸其中。
“陛下!”
終於,江岸柳按耐不住內心的不安,握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
“求陛下應允,就當全了臣侍的心願,好嗎?”
千鳳儀的心,突然被這疏離的稱呼刺痛。她停下腳步,看向他,眸光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