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風清, 芍藥花開。
依稀是和昨夜差不讀的境況,讓人幾乎生出一種從未離開過的錯覺, 這一回姚夏看上去比昨夜自在了不少,在地上墊了一片錦帕坐了,拆開紅越遞來的白糖糕, 斯斯文文地咬了一片。
紅越從懷裡取出一顆明光湛湛的夜明珠來, 隨意地放在了她的身側, 這顆夜明珠不算大, 卻極為明亮, 散發著溫潤的白光, 比天上的月亮要亮得多,姚夏有些不解地問道:“帶這個做什麼?”
“我怕夜裡太暗,看不清楚你的樣子。”紅越的聲音仍舊有些沙啞, 卻比先前溫柔了一些。
姚夏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頓了頓, 臉頰微紅,仍舊低下頭一口接著一口地咬著手裡的白糖糕,紅越笑了笑, 又從懷裡取出一個果子來,咬了一口,說道:“今天還早,等過一會兒, 我帶你去換身衣裳, 到坊市上去玩。”
姚夏應了一聲, 忽而問道:“你一直都在那裡唱戲嗎?”
紅越笑道:“初來汴京,拿這個做明麵上的營生,後來也是習慣了,三教九流見得多了,也很有趣。”
姚夏靜靜地看著紅越,紅越起初是笑,後來也就摸了摸鼻子,無奈地說道:“總是殺人,日子也是很苦悶的,一個人根本不想去太遠的地方,又沒有事情做,勾欄酒肆人多熱鬨,隻是看著心情也會好很多。”
紅越是個很能開解自己的人,像當初難以抑製殺人的欲望時,他就拚命練武,用極度的勞累消解內心的暴戾,殺手的生活苦悶,他就化成各種身份去過平常人的日子,結交許多朋友,甚至做出登台唱戲這種讓正常武林高手難以理解的事情來。
“那你說的荒漠雪原,金國皇宮,江南的烏篷船,那些都是騙我的不成?”姚夏瞪著眼睛看著他。
紅越失笑,說道:“我哪會騙你?這些地方我是真的去過,但不是去遊山玩水,有幾次是殺人,有一回是去尋仇,還有受朋友之托護送幾個人。”
姚夏聽得直點頭,看上去就像是個真正的沒出過閨閣的少女一樣,紅越輕聲歎了一口氣,替她撩撥了一下遮擋住視線的發絲,“丫頭,我一見你就想跟你說話,怎麼說也說不夠,隻是見到你就會開心,見不到你心裡就空落落的,你要是個江湖姑娘就好了,我搶了你去浪跡天涯,誰也追不上我們。”
姚夏眨了眨眼睛,臉頰有些紅,但還是說道:“就算是跟你走,我也要三書六禮,媒證齊全,不然算怎麼回事呢?”
紅越從地上摘了一朵芍藥花,對著姚夏晃了晃,挑眉道:“這是采禮,你收不收?”
“哪有這樣胡來的……”姚夏嘴上說著,卻還是紅著臉接過了紅越的花,有些害羞地低著頭。
紅越微微坐直身子,離姚夏近了一些,明亮的眸子認真地看著她道:“你叫林嫣,生辰屬兔,你的八字是什麼時候?”
姚夏被看得不敢抬頭,蚊子哼哼似的說了,紅越笑道:“我比你大九歲,生辰八字記不清了,但一定對得上,這是問名和納吉,至於納征……”
姚夏警惕地看著他,似乎在防備他再從地上摘一朵芍藥花做聘禮,她的眼睛實在是澄澈極了,什麼心思都寫在裡麵,紅越看得低笑起來,手在袖子裡摸了摸,摸出一把形製奇特的袖中劍來,放在她的麵前。
“這把劍沒有名字,它是當年我從家中出來,唯一跟著我的那把匕首,加了千年寒鐵所鑄。劍下亡魂一千三百六十二人,底下有我的印記,但凡江湖人都認得,送你防身。”
姚夏怔怔地看著被送到麵前的袖中劍,劍身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顯得寒光凜冽,劍鋒處似乎還能聞見舊日的血腥氣,她看著劍,紅越看著她,眸子裡是一樣的認真。
一陣微風吹過,姚夏醒過神,猶豫了一會兒,接過了紅越的劍,紅越頓時笑了起來,說道:“既然收了我的聘禮,那就是我的人了。”
姚夏一手握著芍藥花枝,一手拿著袖中劍,聽了這話,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就算是我答應了,那媒證呢?”
紅越挑眉道:“這可是你說答應的,那就算請期過了,我人在這裡,也就是親迎,至於媒證……我有天地為證,明月做媒,花為三書,六禮齊備,我叫你一聲娘子,你應不應?”
姚夏咬著唇,臉已經紅得沒法看了,好半晌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又害羞地背過身去,紅越笑了,剛想說自己是在玩笑,卻忽然聽姚夏低低地叫了一聲夫君,她的臉頰羞紅,剛說完就轉身跑去,紅越站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去追。
跑了不多遠,姚夏就被追上了,她低低地喘著氣,紅越抱著她,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微風輕拂,芍藥花搖曳生姿,月光下多了一層難言的曖昧,紅越試探著吻上了姚夏的唇。
姚夏沒有上妝,唇上帶著一點白糖糕的甜意,紅越隻是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就再也忍不住想要采擷更多,他抬起姚夏的下巴,俯身環著她的肩,深吻了下去。
“唔……”
姚夏伸手推他,動作卻是輕柔而又撩撥的,紅越微微鬆開她一點,靠在她耳邊,用低啞的聲音說道:“丫頭,再叫一聲夫君,我想聽。”
似乎是剛才兒戲一般的三書六禮讓姚夏起了一些莫名的底氣,她輕輕地咬了咬唇,叫了一聲夫君,聲音很低,也很輕。
這兩個字仿佛有著什麼彆樣的魔力,從它出口的那一刻,那種壓抑在心頭的離經叛道之感頓時就湮滅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醉人的甜蜜芳香,她臉頰酡紅,看著近在咫尺的紅越,忽而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似的吻。
這對一個深閨千金來說是極為大膽的舉動,紅越也沒有想到,隻是唇上的熱度讓他無暇多想,他抬手按住了姚夏的後腦,反客為主地回了一個更深的吻。
像遍地妖嬈的芍藥花層層疊疊綻開的香氣撩人,像沉澱多年的女兒紅陡然砸開封泥時的激烈迸發,姚夏雙眼迷離,衣襟在紅越的身上蹭得開了一線,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月色下好似冷玉凝脂一般,紅越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清醒,隻是他的視線還沒能從那一抹凝玉上離開,肩背就被一雙玉臂輕輕柔柔地環住了。
姚夏癡癡道:“夫君……”
紅越忽然就生不起停下的心思了,他抬手撫摸著姚夏的臉頰,低眼看著她,似乎要把她記在心裡似的,對上這樣的視線,姚夏的眸光越發迷離起來。
芍藥花叢折倒一片,密密的花葉被衣裳布料壓平,碾在泥土地麵上,幾朵開得正豔的芍藥花被擠出了花汁,染得衣料上深深淺淺,清風吹拂河岸,帶得水麵波光粼粼,似江海,潮起潮落。
姚夏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臥房裡,她難得睡過頭,林父和林遠都上朝去了,院子裡的丫鬟不好叫她,也就隻能由得她睡,姚夏睜開眼後並沒有叫人,而是疑惑地在被褥裡探了探。
感覺不到疲憊也就算了,就連身上也沒有半點不適的感覺,如果不是記得清楚,她幾乎都要以為昨夜都是一場夢。
v666小聲地說道:【宿主昏過去之後,紅越帶著宿主回到住處清洗上藥,他的藥抹上去之後,那些痕跡都消失不見了,藥物檢測等級達到a級中等,他當時看上去很著急的樣子,可能以為自己傷了宿主。】
姚夏也就歎了一口氣,剛要從床上起身,就發覺自己的枕邊放著一朵開得正豔的芍藥花,她拿起花,發覺芍藥花底下的被褥鼓起了一片,她掀開被褥,在被褥底下找到了昨夜的那把袖中劍和一封信箋。
信箋很厚,姚夏拆開之後才發現裡麵一共有四份東西,其中三份封著大紅的外皮,打開之後,分彆是聘書,禮書,和一份沒有寫上日期的迎親書,另外一份是一封簡短的信,紅越的字出乎意料地很好看。
“吾妻見字如麵,昨夜婚定實屬兒戲,為使吾妻不負同人私定終身之名,容一月轉圜,三書送呈,六禮重備。——紅越。”
姚夏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問道:“他這是跑了?”
v666連忙搖頭,說道:【好感度91點,你砍他一刀他都不會跑,大概可能真的是去準備婚事了吧?】
姚夏有些懵,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跟紅越私奔,等到寧王造反失敗,再回來帶走林父林遠,到那時候再補婚事,任務就算完成,這是她想過的最好的解決方式,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