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湛從兩頭妖獸身上各自割下一小塊最嫩的肉,用玉刀切了幾道, 放在火上炙烤了起來, 他不像秦無鋒, 秦無鋒是臨時起意, 雖然烤出來的肉很香, 但並沒有鹹味,全仗著肉質本身的新鮮罷了, 而他是會隨身帶著鍋碗瓢盆和各種調料的人, 不多時兩塊炙烤中的肉就散發出了比先前還要香得多的味道。
素蘭吞了吞口水, 悄悄地看了一眼謝湛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被劍尊青睞的姑娘身上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氣質,她竟然有些不敢上去搭話。
謝湛也根本沒有和彆人交談的意思, 手裡的兩塊肉烤出金黃的油脂,撕開能看到內裡的汁水浸潤在肉質的纖維裡, 他連忙把沒撕的那一塊切成了薄片, 盛進了隨身攜帶的玉盤裡,還取出一雙筷子,遞給了姚夏。
比起秦無鋒的樹枝, 這無疑已經好得多了,姚夏接過玉盤和筷子, 道了一聲謝, 卻見謝湛收拾了拿出來的調料, 也取了一隻玉盤坐在她身邊吃烤肉, 顯然並不準備給彆人烤。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凝滯起來,直到沈越乾笑一聲打破了寂靜,“說起來貓大姑娘跟我師尊還真是十分相似,師尊他老人家也是隨身帶著這些東西,有時候會在山上給我們做飯吃。”
什麼有時候,明明是天天都做,隻是你們一個閉關一個在外麵浪,隻有清儀陪著為師,謝湛撇了撇嘴,並不打算搭理這個智商和他有明顯差距的徒弟。
森林裡隻有一條路可以通向終關,隔日天剛亮,眾人也就繼續上路了,秦無鋒提劍走在最前麵,江瑜就在他身後不遠,姚夏和謝湛兩個人走在最後麵,也許是因為多了個秦無鋒的原因,謝湛不傳音了,隻仗著自己姑娘家的身份,拉著姚夏咬耳朵。
謝湛這輩子都沒喜歡過什麼人,隻恨不得變成一件衣服穿在姚夏的身上才好,看到她笑了就打從心眼裡高興,看到她蹙起眉毛,比自己遇到難事了還要煩心,他自己是不太理解這種感覺的,但憑著本能,還是硬生生地隔開秦無鋒,不讓他靠近自家心愛的小徒弟。
路越走越遠,謝湛記得五天左右就可以走出這個森林,原本沒有放在心上,結果一連走了六天,仍舊看不見儘頭,秦無鋒也停住了步子,眉頭微挑,回頭說道:“我們應該是陷入奇門陣法裡了,上次的奇門陣應該隻是一個入口,破解之後我們就進了另外一個奇門陣。”
秦無鋒說的謝湛也猜到了,和秦無鋒的野路子不同,謝湛是個真正的陣法天才,之所以被蒙蔽,隻是因為這秘境裡的陣法和他記憶裡的不符,而且算計了人心的鬆懈,這會兒他也停住步子,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天空和地上隱隱約約可見的蟲蟻,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路並沒有變,這是一種逆轉縮地成寸的陣法,擴地一丈,之所以要延長我們出去的路,是因為這一關心魔試煉,是針對合體期修士的。”
江瑜皺眉,“所以我們遇到的心魔試煉,也會等同合體期修士的程度?”
謝湛嚴肅著臉,點了點頭,“和之前的簡單試煉不一樣,如果你們沒能通過這一場心魔試煉,很有可能會毀在這個秘境裡,從此道途止步。”
林家兄弟幾乎是立刻就白了臉,兄弟兩人對視一眼,林封看了一眼最前麵的秦無鋒,鼓起勇氣說道:“秦前輩,我們不想試煉了,能不能送我們離開這裡?”
秦無鋒轉過身來,眉頭輕挑,“我們進入這道奇門陣的時候,試煉就已經開始了,給你們一句忠告,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千萬不能退,心魔陣中退一步,就是在道途上退一步,不要毀了自己。”
林封還好一些,林照已經忍不住了,大聲地質問道:“秦前輩堂堂一個合體期修士,怎麼連一個陣法都看不出來?您一開始不是答應了要護持我們的嗎?”
秦無鋒眯了眯眼睛,林照白著臉後退了一步,秦無鋒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正是因為本尊之前答應了要護持你們,所以本尊才沒有現在就殺了你。”
林照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林封連忙去扶他,再也沒有去看林家兄弟一眼,素蘭和沈越靠得近了一些,似乎有些害怕了,張平量指著林家兄弟,十分不屑地說道:“秦前輩能帶我們走到這裡已經很好了,畢竟大道是自己走出來的,不是彆人幫出來的,明明是你們自己心生怯懦,竟然還敢指責秦前輩!”
沈越莫名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家大師兄,見大師兄麵上沒有絲毫表情,心裡稍微有些安定,又回頭看了看姚夏,見她看上去也很正常,頓時放下了心。
隻是這心還沒放穩,那邊被張平量指責的林家兄弟卻不乾了,林照被秦無鋒的威壓震得腿軟起不來,林封卻是推搡了張平量一把,冷笑著說道:“你一個見風倒的窮門散修,竟然還有臉代秦前輩說話,你老子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張平量平時看著很穩重的一個人,這會兒被推了一把,竟然漲紅了臉,電光火石之間就是一道夾帶著陰風的擊殺咒,朝著毫無防備的林照打去,沈越連忙提劍入手,卻被素蘭伸手攔了一下,原本善良內向的少女臉上滿是冷淡之色,道:“隨他們去,死了就死了,省得路上再吵鬨不休。”
那道擊殺咒是被謝湛抬手攔下的,秦無鋒麵上帶著些冷嘲之意,說道:“心魔可怕之處就在這裡,情緒稍有浮動就會被趁機而入,將人心原本的一分惡意變成十分,謝湛,你那二弟子也快陷進去了。”
一聲謝湛出來,卻沒有人注意,林照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張平量和林封兩人在小路上打了起來,沈越和素蘭兩個人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正爭執著要不要救人,隻有原先被批過心魔很重的江瑜,冷淡著眉眼看著一團亂象的眾人。
謝湛猛然從地上撿起一根手腕那麼粗的樹枝,朝著秦無鋒衝了過去,秦無鋒皺眉想躲,但謝湛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隻能硬生生挨了一下,秦無鋒冷冷地看著謝湛,說道:“解釋?”
謝湛一把扔掉手裡斷成了兩截的樹枝,大聲地說道:“你差點陷入心魔陣了,秦無鋒,你自己想想,正常情況下你會去和一個築基期的小輩計較?”
秦無鋒眉頭一蹙,猛然間閉上了雙眼,再度睜開時,眸子裡已經是一片清明,他彆有意味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姚夏,說道:“果然是合體級彆的心魔陣,心境稍有波動就會被利用。”
謝湛撇了撇嘴,看向沒有絲毫異樣的姚夏,眸子裡的喜愛之色已經快要溢出來了,就這樣,嘴上還道:“清儀是我的徒弟,這輩子都是,除非我死了,你不要再想打她的主意。”
秦無鋒差點都要笑出聲來了,不過基於一個情敵的基本自覺,他並沒有提點謝湛的意思,反倒是順著他的話說道:“當然,你放心,我不會收清儀做弟子的,這兩年我已經物色到了一個雷火靈根的天才,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謝湛有些懷疑,但秦無鋒這個人正經起來的時候,貌似好像真的沒有說過假話,他也就姑且相信了,就在這時姚夏走了過來,一團亂的眾人卻好像都沒發覺她,就連沈越也是,謝湛連忙說道:“不要靠近他們,他們已經被心魔控製了,隻能靠自己走出來。”
姚夏停住了步子,江瑜離她很近,她一開始懷疑江瑜也受了心魔的控製,沒想到的是,江瑜瞥了她一眼,看上去情緒並沒有什麼波動。
“放心,我不會有事。”江瑜輕聲說道,他的視線從姚夏的臉上移開,眸子望向天空,“和二師弟一樣,我牽掛的人早就已經和我沒什麼關係了。”
姚夏直覺這話不能接,果然見謝湛又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樹枝,這一次比上次用來打秦無鋒的還要粗一大圈,他從背後咣當一下敲在了江瑜的頭上,威嚴地指責道:“男子漢大丈夫,情情愛愛的事情不要總是掛在心上,人要是活著就去追,要是死了就趕緊忘了,彆成天擺出這幅死魚臉來!”
江瑜露出了稍微有些驚愕的神色,下意識地說道:“師尊,我記掛的不是情愛之事……”
謝湛匪夷所思地說道:“那是你在凡間的親人?離你上界都過了百餘年了,他們不是早該化成一捧黃土了?”
江瑜沒有說話,姚夏眨了眨眼睛,忽然沈越大叫了一聲,猛然推開幾乎就要倒在他懷裡的素蘭,衝上前去攔住了正在打鬥的張平量和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