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湛在修真界中的名頭不小, 在紫霄劍派裡的名聲也大得震人,不說他那可怕的輩分, 誰見了都得結結巴巴叫幾聲太太太師祖,就是他本身的性格, 也稱得上獨樹一幟了。
赤子之心不是人人都有的,和彆人不一樣就容易成為被排擠的異類, 等到自己也融入進入了“彆人”這個群體中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地去排擠和自身的群體不一樣的人和事, 何況是壽元漫長的修真界。即便很多人外表不變, 但內心是一天比一天更老的, 故而謝湛剛出世那幾年, 著實挨過不少白眼和指指點點。
謝湛無所謂,旁人愛怎麼說他就怎麼說他,反正不管誰說他,他都當做沒聽見, 不進耳朵也不掛心頭, 後來他的實力一天比一天強,每次外出遊曆, 回來就晉階,漸漸地再也沒人說他了。倒是有幾個年紀大的可以做他曾曾曾爺爺的同輩修士有資格說他,平時見不到麵也就沒什麼, 直到上一次正道大比, 謝湛在後麵坐著, 前麵一個昆侖仙宗的供奉長老明裡暗裡地刺他, 他當場脫鞋示警,供奉長老沒懂,仍舊跟徒弟說話,於是謝湛用鞋砸了那個供奉長老的頭。
謝湛一砸成名。
本來嘛,修真界中天才不少,像謝湛這樣的雖然少,但也不是當世無二,說一說修為年紀,旁人羨慕一聲天縱奇才也就罷了,等再接一句,這名奇才就是那位在正道大比上脫鞋砸昆侖仙宗的奇人啊,想叫人記住他的名字簡直太簡單了。
造成的結果對於謝湛來說也十分喜人,之後不管是什麼大比還是小比,隻要請了謝湛的場合,再也沒人敢到他麵前嘰歪,修為比謝湛高的,基本上都到了閉關不理俗世的地步,跟他差不多的例如雷霆劍尊一類,動手是可以,但當你舉劍舉手或者彆的什麼準備迎戰的時候,要是對方脫鞋砸你,就算沒被砸中,說出去也夠丟人的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也跟謝湛一樣孩子脾氣!
這樣一尊大佛,出去尚且如此惹事,紫霄劍派裡當然更加敬著遠著捧著,故而掌教尊者在聽到謝湛要娶他的女弟子時,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隻道:“劍尊預備何時成婚?”
謝湛一臉認真地說道:“三月十二,我觀過星象,那一天是今年最好的吉日,我自己預備請十來個好友,剩下的你看著辦,要辦得盛大一點,一輩子就一次呢。”
掌教尊者腹誹道:旁人倒不見得是一輩子一次。麵上仍舊是笑盈盈的,滿口答應。
謝湛又道:“還有我祖父放在宗門庫樓裡的尚瀾秋水劍,一會兒我讓狗蛋拿牌子去取,記得讓庫樓弟子放行。”
“是……啊?”掌教尊者頭點到一半,猛然睜大了雙眼,不確定似的又問了一遍,“尚瀾秋水劍?那不是留給……”
謝湛理所應當地說道:“那是我娘留給我,讓我給日後道侶定親用的,如今我都要成婚了,當然要取劍送她。”說完,狐疑地看向掌教尊者,“你們把我的劍放丟了?”
掌教尊者連忙搖頭,說道:“沒,沒有,隻是劍尊,若我沒記錯,那名叫做清儀的女弟子還沒結成金丹吧,和她結成道侶勢必要拖累修為,劍尊百年之內怕是無法突破大乘了啊!”
謝湛才不管這個,擺了擺手,掌教尊者勸不動,隻得歎氣,又道:“雖則如此,外人看來,前有師徒名分也實在不妥當,不如在大婚之前為清儀姑娘另尋一位名師,至少清儀姑娘的麵子上也過得去。”
謝湛剛要擺手,聽掌教尊者說到姚夏,這才說道:“紫霄劍派沒有比我輩分更大的人了,前頭剛有個秦無鋒,我也不敢把清儀托付給朋友了,還是你看著辦吧,有相熟的其他宗門的修士願意認的就好,隻要女師。”
“……修真界中修為能越過太太太師祖的女修也不多,飛仙閣的杜容仙尊一百年前晉了大乘之境,正當合適,一千三百年前杜容仙尊欠過清秋上尊的情,有太太太師祖的麵子在,應該可行。”掌教尊者說道。
清秋上尊是謝湛的爺爺謝秋風,年輕時曾以半本基礎武學入秋劍法走遍天下,和謝湛不一樣,是一個真正風流成性的劍仙,昔日曾於他有過情的女修早已飛升的飛升,隕落的隕落,還留在修真界中的,基本上都是積年的老祖了,但是飛仙閣的杜容仙尊,如果他沒記錯,也就一千三百多歲吧?
見謝湛神情奇妙,掌教尊者連忙擺手,“不是劍尊想的那樣,杜容仙尊幼年被人滅了全族,是清秋上尊替她報了仇,帶她上界來,把她托付到飛仙閣去的,清秋上尊飛升的時候,杜容仙尊還不到二十呢。”
謝湛摸了摸下巴,“這倒是還可以,你先銷了清儀的名錄吧,我回去問問她,她要是也願意,我就上一趟飛仙閣求請杜容仙尊。”
見過寵妻的,沒見過這麼寵的,掌教尊者連忙說道:“若是清儀姑娘答應,劍尊還請讓清儀姑娘去飛仙閣住上兩月再回來,不然日後也不好說嘴……真是多虧當初沒辦收徒大典了。”
謝湛一回去就把掌教說的話跟姚夏複述了一遍,安慰地說道:“離三月十二也就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你在杜容仙尊那裡掛個名,其他也不妨礙什麼,你要是怕,我就跟你一起去。”
姚夏想了想貓大姑娘的盛世美顏,堅決地搖了搖頭,謝湛笑眯眯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我留一道分神給你,你帶在身上,想我了就跟分神說,我就會聽到感覺到你。”
謝湛話音一落,姚夏就見他身上分離出了一道影子似的東西,影子漸漸拉長成人形,謝湛伸手把影子團了團,捏出一個薄厚不均的鐲子來,給姚夏帶在手上,然後就抓著姚夏的手不放了。
“你把我的分神帶走了,就像把我的魂也帶走了一樣……”謝湛小聲地說道。
姚夏抿唇一笑,還沒說話,一道禦劍而飛的身影遠遠地從半空中落下,好似漫天的紅霞中落下一道孤雁,是去庫樓取劍的江瑜回來了。
謝湛接過劍匣打開,裡麵是一把收攏在烏皮黑鞘裡的長劍,劍柄泛玄金二色,抽出劍身,是一把明如秋水的好劍,微微一動,恍若湖上波瀾生,秋水明如春,謝湛把劍收回劍匣裡,鄭重地交到姚夏的手上。
“這把劍是我娘留給我的,她是藥王穀出身,正經能給劍修用的東西沒有幾樣,都被我早年敗光了,這把劍給你,希望能陪你道途長久,像我一樣。”
謝湛沒有說什麼道侶不道侶的事情,對他來說,決沒有如今修真界中公認的,妻子和道侶是兩個人的說法,認定了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哪怕她修為尚淺,會帶累他修行。
姚夏接過劍匣,卻沒有什麼可以送給謝湛的,她的東西除了帶來的那兩身衣裳一些靈石,都是謝湛給的,她低聲說道:“願送將己身,不負君情意。”
謝湛隻覺得心頭一陣甜,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抱起來舉高高,隻是江瑜還杵在原地,他隻好用凶狠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家大徒弟,江瑜竟然還沒有主動離開的意思,反而朝著這邊走過來了幾步。
“師尊,我方才去取劍的時候,聽到了一件事。”江瑜擰眉說道,“不止是幽蘭域的秘境出現了傷人性命的事情,其他的試煉之地最近也死傷了不少年輕弟子,可能是魔修做的。”
謝湛不在意這個,“一旦有了切實的消息,掌教會通知的,彆想那麼多了,去看看你師弟吧,他這都兩天了,還呆呆的呢。”
江瑜看了姚夏一眼,低頭離開了。
隔日謝湛親自去了一趟飛仙閣,避開內門的守衛,去了杜容仙尊的住處,有清秋上尊的麵子在,杜容仙尊也隻是略一猶疑,就答應了下來,謝湛連忙道謝。
杜容仙尊搖了搖頭,說道:“先彆急著謝,你那位心上人是個築基弟子,在我這裡連記名的資格都無,我看在謝大哥的麵子上收下她,權當是為你掩人耳目,但不會收作親傳,我這裡有金丹弟子三名,元嬰弟子兩名,她都要喚一聲師姐的,若是這點委屈都受不住,這個忙我也就幫不得了。”
謝湛謹慎地說道:“仙尊,除了輩分,她在這裡不會受彆的委屈嗎?”
杜容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失笑道:“自然不會,你這性子,倒是和謝大哥不太一樣。”
謝秋風一世風流,從來都是幾名紅顏伴身側,牡丹芍藥,爭奇鬥豔,誰都不會奢望他隻看一人,更彆說奢望他會鐘情一人,娶她為妻,為她求人,就連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也怕她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