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昆侖舊事(十)(2 / 2)

傅春柳聞言輕哼:“我還從未見過幾口就能將我放倒的酒。”

胥斯年並未多言,眼角微挑,側過頭默不作聲地喝了一口。

而後突然道:“這是我上山後第一次同人守歲。”

傅春柳問他:“上山前呢?”

“都是同曲老在院子裡,他隻會坐著想事情,我太無聊了,便偷偷跑去正廳,發現……”他頓住,傅春柳心思敏銳,剛想岔開話題,聽他又繼續道:“發現父親母親帶著哥哥姐姐們在一處放煙花。”

提起這個,他又自嘲起來:“那時年紀太小,隻覺得危險的很,火光炸開,他們竟也不害怕,一個個都是笑著,我也不曉得在做什麼,隻是每一次想起來,心裡都不大舒服。”

傅春柳天生少了一根叫做安慰的筋,此刻她應該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畢竟多餘的安慰比風涼話好不了多少。

她又一次選擇岔開話:“說起煙花……怎麼今天沒人放了。”

“有人在此處放煙花?”胥斯年疑惑道:“這麼多年我怎麼沒遇見過?”

傅春柳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開口:“也並不算煙花,是一種名為“火樹銀花”的一種蓬萊術法,沒什麼用處,但勝在好看,我依稀記得隻有火靈根才能施法。”

“自從我入無問崖後,師父雲遊四方,偌大個無問崖也隻有我自己,或許是宗門中也有其他凡間入道的弟子,怕打擾到其他人,便尋了此處清淨地,每年除夕都會當作煙花來放。”

胥斯年沒有接她的話,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勾,眼神晦暗不明。

“師姐,你可還記得百年前,謝師兄受傷的事情?”

傅春柳神色淡淡,直言道:“記得。”

“那你知道……”

“我知道。”

餘下的話截斷在喉嚨裡,胥斯年喉頭滾動,半晌無言。

傅春柳如實開口:“我知道你傷了他,若你不願意說因為什麼,我也不會過問,於他,於你,我都是個局外人,不該多管閒事。”

“……並非是局外人。”他嗓音沉寂下來,聽上去染了醉意,聲若細蚊,傅春柳也並沒有追問。

他卻突然歪著頭看向她,目似點星,熠熠生光,眼角帶了霧氣,乍一看以為是淚水,加之他說話的語氣也染上委屈:“我嫉妒他,師姐,嫉妒的恨不得將他活剮。”

這話聽起來有幾分可信性,俗話說酒後吐真言,傅春柳頓了頓,寬慰開解:“謝桐歌天魁星護佑,氣運之子,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看開點就好。”

“錯了,師姐,無關這個。”

胥斯年支起上半身,緊靠著她的手臂,湊近了臉。

酒氣縈繞在呼吸之間,這距離太近了,傅春柳蹙起眉,略有幾分不適,稍稍向後退了點,胥斯年卻像沒了骨頭,又貼近幾分。

兩人緊挨著,胥斯年忽然將頭垂在她肩膀上,滾燙的氣息拂過鎖骨處,他出口的聲音也輕啞低落:

“你為什麼總要裝傻呢?”

大概是酒氣上頭的快,傅春柳竟也懶得動手推開他,自顧自又喝了一口酒,緘默沉靜,直直看著遠方蒼穹。

無問崖草地之下,昆侖雪原儘入眼底,清一色是白的,襯的夜幕漆黑如墨。

風清月皎,遙月沉沉,萬籟俱寂當中,一聲爆破的巨響奪走兩人目光。

一顆極亮的星辰自不遠處飛速升空,曳出一條帶著火光的尾巴,夜幕星河驟然被點亮,群星如同呼應一般閃爍著銀光。

這顆突兀的流星升至半空中突然隱匿起來蹤跡,不過眨眼刹那,漫天星鬥好似神的煙花,爆開朵朵火星,成團聚攏,如同白晝金粉,零零散散墜落凡間,下了一場會發光的雨。

胥斯年怔愣:“這是……”

蓬萊術法,火樹銀花。

傅春柳猛然側過頭,目光追尋方才亮光升起的地方。

那沒有什麼藏身之處,隻剩山體垮塌碎掉的幾顆石頭,一道秀挺身影隨意的靠坐在石頭上,仰頭瞧著天幕上未完的煙火。

亮光折射在眼底,淺瞳忽明忽滅,輕風掠過,撩動他發上紅珠,似有所感,他也恰巧轉過頭來,隔著芳草天涯,兩道視線碰撞,撞散了一池清輝。</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