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越發淒厲,像無數厲鬼一同怒吼,從地獄發出最惡毒最恐怖的詛咒。
許雲朝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腦袋,痛苦地搖頭。
她眼前是負重傷的父親,慘死的許驚雪,被殺的無辜百姓,還有她行刑前所見的已沒了命的族人。
以及……那個站在牢獄門前,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在她傷口上撒鹽的人。
無數人的哭嚎、哀求和咒罵全部都揉雜在一起,無死角地包裹住她,不留半分空隙。
“是你!都是你!”
都是她的錯……
是她隻顧自己的自由,毫不關心家中的事情,聽到聯姻也從未覺得與自己有關。
家族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許驚雪幫著看管的,責任都是許驚雪擔的,而她成日都在瀟灑。
是她太自私。
許雲朝緊緊捂著頭,心底的痛苦壓根遏製不住,眼淚也溢滿了眼眶。她發絲散亂,蹲在地上狼狽不堪,自責與精神壓迫順著全身血液流淌,在她體內叫囂、沸騰。
虛無卻真實的夢境,死死地控製住了她。
“……許雲朝……”
輕微的、模糊的的喊聲響起,像是隔著極遠的路途,從遙遠的遠方傳來的。
可這聲音實在太輕了,與夢境帶來的巨大痛楚相比,無疑是蜉蝣撼樹。
遂許雲朝不曾回神。
“許雲朝,不是你的錯,醒醒。”
夢外的季瑞霄正一臉焦急地看著身側的人兒,一邊克製自己靜下來哄人,一邊是無儘的擔憂,輕輕搖晃著對方的身體。
他不知道許雲朝究竟是何時發的燒,也不知她是何時做的噩夢。他隻曉得自己迷糊睜眼時,身邊的人已經燒糊塗了,陷在噩夢之中不停哭喊。
那聲音比起上一次可是大得多,估摸著做的夢也比上次恐怖許多。
季瑞霄第一時間哄人,可不論他說什麼都不起效,許雲朝一直在重複對她自己的責罵。
是了,許雲朝夢裡的那些指責,全是夢外的她對自己說的。
似乎在她的意識裡,前世所有的悲劇皆是因她而起。
“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
季瑞霄溫聲哄到。
他抬手撫上許雲朝有些發燙的臉龐,用早已備好的濕熱錦帕為她輕輕擦拭,“那一切都與你無關。你什麼都沒做,也沒有任何錯,所有悲劇都不是你造成的。”
“不要將一切怪到自己身上,你也是受害者。你隻是不知情罷了,並非是故意放縱。”
“朝兒……與自己和解罷……”
同為重生者的季瑞霄實在是太理解許雲朝了,他也很清楚許雲朝現在的狀態到底有多糟糕。
陷入夢魘中的人聽著由夢外傳來的虛無縹緲的慰撫,竟也漸漸從崩潰不安中脫離了。
不是她的錯……
不是麼?
許雲朝迷蒙想著,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也有些虛幻,可沒想多久又覺腦袋沉重,眼前發暈。
與自己和解……
真的可以麼?
她慢吞吞地想著這些問題,儘管一時半會兒想不通,可到底是安穩了些許。
於是在季瑞霄接連不斷的安撫中,許雲朝終於迷迷糊糊地睜眼,朦朧地同越發焦急的季瑞霄對視。
那一雙平日總盛著陽光或是燦星的眼眸現下濕潤得很,眼圈發紅,眼底含著一灘汪水。
隻一眼,季瑞霄就感到自己的心臟狠狠抽了一下。
“是我的錯……”
不過須臾,操縱噩夢的鬼魅再次降臨,縈繞在許雲朝身邊,繼續朝她施展惡咒。
冷不丁聽見她這一聲細若蚊鳴的呢喃,季瑞霄驟然回神,立刻反駁道:“不!不是你的錯!”
許雲朝怔愣回神片刻。
季瑞霄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許雲朝臉上,他側身臥起,用手肘支著身體,好聲好氣地哄她。
“一切都是定數。命中注定的事怎能怪你?你並沒有做任何推波助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