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若是想換院子,隻管說一聲就是。”聞訊趕來的林莫愁溫溫柔柔地勸解道,“府上空置的院子不少,哥哥不必住去客房。”
“不過是一晚罷了,無需如此麻煩。”林墨軒隨意道。
“哥哥這話說的不對。”林莫愁正色道,“我知哥哥如今公務繁忙,可是哥哥總不能一直這樣忙碌。難不成日後哥哥回府,也要夜夜宿在客房不成?”
林墨軒卻隻道:“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林莫愁心下陡然一驚。
她揮手打發了下人,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哥難不成是想……日後再不回王府了?”
父王這般與她說的時候,她隻以為是父王多心。沒想到,竟是被父王說中了!
林墨軒沉默了片刻,輕輕淺淺地彎了彎唇:“我知道妹妹心疼我,隻是……”
“父王早就對我失望,大約並不想見我;母妃本就不喜歡我,如今更是對我恨之入骨;阿蓮她不僅恨我,還十分怕我;還有墨言,我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威脅。”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回來?”
“哥哥。”林莫愁輕輕拽了拽林墨軒的袖子,“哥哥我歡迎你回家,你不要傷心好不好。”
“我沒有傷心。”林墨軒失笑,“我自己做過的事,導致了今天這個下場。是我罪有應得,怨不得旁人。”
“我隻是不想給彆人添麻煩。”
“那哥哥,你自己的感受呢?”林莫愁輕輕問道,“如果不考慮彆人,你自己的想法是什麼。”
林墨軒沉默了片刻,最後隻是輕輕道:“那無關緊要。”
“做決定時不可以感情用事,才能顧全大局考慮周密。”
原來……如此。
林莫愁霎時失聲。
難怪她聽父王講述陵霆戰事時總覺得有違和之處,原來……竟是應到了這裡。
複盤整場戰事,她哥哥的所有計劃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卻唯獨沒有將自己的情緒計算在其中,也絲毫沒有考慮過自己的退路。
不論因由,所有的後果自己擔下,最後還說……是罪有應得。
“莫愁?怎麼了?”
帕子被遞到眼前,林莫愁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落下淚來。
“哥哥……”林莫愁握著帕子泣不成聲。
“怎麼了?不舒服嗎?”林墨軒微微皺眉,伸手去搭林莫愁的脈,卻也沒診出什麼,“莫愁,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哥哥,你這樣……不苦嗎?”林莫愁看著林墨軒疑惑的神情,頓時又落下淚來,“你怎麼會……連苦澀的情緒都沒有了……”
她擦了擦眼淚,平複下心緒後方才問道:“哥哥,這些話你為什麼不與父王說?”
她聽過之後都會如此心疼,父王若是知道了……怎麼還會怪罪哥哥?
林墨軒沉默了片刻,卻反問道:“我應該說什麼呢?”
林莫愁怔了怔。
是了,她能從蛛絲馬跡中發覺哥哥的溫柔本質,可是這對父王而言卻有些難了。父王若有這份本事,也不至於誤會哥哥至此。
“論理,這些話不該是我與哥哥說。隻是我若不說,這府裡怕也沒有人會和哥哥講了。”
林莫愁輕歎了一聲:“哥哥真的很像父王。無論心裡怎麼想,嘴上都不肯直白地說出來,總是要彆人去猜你們的想法。”
“可是你們又猜不透彼此的想法。”
“父王沒有不想見哥哥。”林莫愁解釋道,“相反,父王是因為哥哥不回家才生氣的。”
林墨軒失笑:“怎麼會?”
“哥哥若是不信,隻管去問父王。”林莫愁道,“橫豎哥哥連責罰都不怕,還會怕問父王一聲嗎?”
林墨軒垂下眼。
他還真是怕啊!
他不在乎刑罰加身,但是……他害怕父王親口對他說不想見他。
隻是這些,就沒有必要告訴莫愁了。
林莫愁還在繼續說著:“父王性情如此,咱們做兒女的自然應當退一步。父王不會主動說的,我便多問一句;父王猜不到的,我便多解釋一二。父王又不是外人,何必還要忌諱什麼?”
林墨軒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莫愁是被父王嬌寵著長大的,他卻不是。他在父王麵前,遠比在旁人麵前更加謹小慎微。
旁人忌憚於殺神之名,隻有在他麵前伏低做小的份,即便貴為皇後太子,對他也是拉攏討好居多。他便是說錯一句話,旁人也隻會想他是否有什麼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