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費奧多爾帶我去的卻並不是屬於“死屋之鼠”的任何一個據點,而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
看到遇見熟悉的道路的時候,我就有種朦朧的預感,直到站在了那扇看上去甚至有些舊了的實木房門麵前。
——那是我家。
更準確地說,那是我從仙台來到東京的時候住過的第一個房子。
那個時候,我跟父母的關係還沒鬨僵,雖然媽媽總叨念著說這麼小的女孩子一個人去大城市闖蕩未免有些不像話,可父親卻是相當支持的。
“既然她有想法,就讓她放手去做嘛!她可是我的女兒!”
為了讓我生活得更舒適些,父親親自從仙台跑到了東京,來給我的房子把關,選來選去竟然選中了這樣一個1LDK的套間。
對於一個剛從地方上京讀書的女高中生來說,這個房子實在顯得有些奢侈。
“既然是我的女兒,自然要用最好的。”
我爸爸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滿臉驕傲和期待。
他太期待我能成為家裡第一個考進東大這種名校的人了。
我的確考上了東大。當時的我把錄取通知書寄回了家裡,告訴他們我做到了。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進了隔壁的警察學校。
爸爸當時幾乎要氣瘋了。他第一次用很高的聲調對我吼著:“如果不去東大報到的話,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那個時候我忽然覺得,爸爸可能愛的並不是我本身,而是我成為他炫耀資本的可能性。
我離開了父母給我準備的這個房間,從那以後就再沒跟他們聯係。
四年了。
如果我當時去上了大學的話,今年倒是剛好該畢業了。
房間的布局與當年並沒有什麼變化,除了新換的沙發墊和床單之外。踏進房門的時候,我內心也不由得生出了一點恍惚的感覺。
“為
什麼是這裡?”我側頭看著在玄關換鞋的費奧多爾。
他一定是知道的,這個房間與我之間的因緣。
“奈維婭想要開始全新的生活吧。”將長靴擺好之後,費奧多爾從容地站起了身,走到了我的背後:“那麼就在這個地方重新開始不是很好嗎?”
一麵說著,他抱住了我。
是啊,從這個地方重新開始是很好的選擇。像是第一次走進這個房間時一樣,不認識警校的前輩們,也不認識那個站在黑手黨頂端的男人。
隻作為“伊達奈央子”重新開始。
房間內必要的設施基本都有,我跟費奧多爾的行李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就算是這樣,我們這畢竟算是一次“搬家”,總歸要先歸攏一下手邊的東西。
在短暫的溫存過後,我便投入了整理大業。費奧多爾本來好像也想幫手,但遺憾的是才剛開始沒多久,他忽然接到了個電話。
“是伊萬。”他對我說:“說是有點事情需要我來處理。”
“那麼你先去忙吧。”我一麵低頭整理著隨身帶來的幾本閒書,一麵隨口應著,等了一會兒之後,我才忽的發現,費奧多爾似乎並沒有離開。
稍稍抬起頭,我便直接撞上了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抿著嘴唇,似乎想說什麼,卻隻是靜靜地站在我背後。
我當即會意,將手裡的書放到一邊,轉到他身邊,在他的唇邊輕輕落下一吻。
他這才心滿意足地轉過身。
“你可以不用太辛苦,除開重要的資料之外,其他事情我可以叫伊萬來做。”臨出門前,他這樣說。
“但裡這是我們的家不是嗎?”我眨了眨眼睛:“所以我不太想其他人隨隨便便地闖進來。”
於是費奧多爾也沒再說什麼。
其實我心裡也很清楚,在各種意義上,費奧多爾都算不上一個“好人”。他是死屋之鼠的頭目,有著無比瘋狂的理想,為了實現理想,他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平時的作息習慣糟糕得要命,偏偏在某些方麵口味極其挑剔。凡是照顧過他日常起居的人都沒少被他折騰,我也一樣——
但在更多的時候,他總能表現出一種仿佛能將人融化掉的溫柔。他很聰明,聰明到一眼就能看出我想
要什麼,所以當他將那張織好的羅網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無處可逃了。
我也不需要逃。
跟他在一起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我享受著這種歡愉,甚至可以忘卻自己不可避免地沾染的泥淖。
輕哼著之前在俄羅斯的小酒館聽到的小調,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收拾著屋子。雖然說整理是件挺讓人厭煩的事情,可好在我跟費奧多爾都沒帶著太多的行李,而房間整體來說也足夠寬敞。所以就算一個人拾掇,也不算累人。
而當房間收拾得差不多了,門口竟也意外地傳來了鎖舌響動的聲音。
我本以為伊萬找費奧多爾多半是有什麼要緊又棘手的事情,所以都做好了他晚飯之後才會回來的打算,眼下的時間倒是比預想當中的要早許多。
不過我也並沒有多想,而是樂顛顛地跑去門口準備迎接歸家的某人——
卻是在看清那道身影的時候呆在了原地。
那並不是費奧多爾。入目的是一件過長的沙茶色風衣,大約是因為麵上沒有纏著繃帶的緣故,他身上似乎透著種相當微妙的變化,可那張臉就算化成灰我也絕對不會認錯。
“太宰治?”我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裡!”:,,,